蒋沉这才看出那是一枝梅花簪子,花枝蜿蜒,枝头一朵梅花骨朵含苞待放,简单素雅。

    孟得鹿缓缓道:“世间恋人有‘分钗’的习俗,就是将一根钗子一分为二,以表示同生同命之意,我手中这根铁丝应该和当日冯雾晨押在赌桌上的那支形状一样,它能和老板娘头上的簪子融为一体,便足以说明老板娘与冯雾晨不但老早相识,还曾经是一对爱侣,所以,老板娘在杀了冯雾晨之后,不知是不想让人们根据这根簪子追查到你们的过往,还是想对往日的情愫保留一点念想,特意抽走了他头上的簪子……”

    蒋沉猛地拍案而起,对着孟得鹿大喊一声“孟得鹿,拦住玉落”,自己已经飞身上楼,又冲回了玉落的卧房!

    前些日子,他虽然带人搜查过“回头路”,但也只是搜查了房间和院落各处是否有搏斗痕迹和血迹残留,并没有细致到每一处角落,刚才听了孟得鹿的推演,他突然很想碰碰运气!

    “人的妆容是一本账,所有的亏心事都写在里面——我找到了!”

    蒋沉拉开玉落的妆奁匣,发现冯雾晨那支带血的簪子果然静静地躺在里面,忙将物证紧紧地握在手中,兴奋地脱口喊出了孟得鹿的口头禅!

    楼下,玉落只坐在赌桌边静静地仰头看着他,从刚才到现在,她丝毫没有流露出反抗和逃走的迹象,反衬得激动的蒋沉活像个耍把式的卖艺人。

    孟得鹿惋惜道:“如果老板娘只是不想让人通过这簪子知道你和冯雾晨的过往,完全可以将簪子悄无声息地处理掉,你特意将它保留下来,看起来,还是对他旧情难忘啊……”

    玉落仰天大笑,“这簪子是他当初送给我的定情之物,没想到也成了指认我的物证,这也许便是冥冥之中的因果报应吧!”

    凶手在眼前自认罪行,蒋沉心中却仍存着不解,“在下以前虽然也见过不少谋害亲夫的女子,但那些女子无一都是被夫君逼到走投无路,只能拼个你死我活,可老板娘和她们不同,你家资丰厚,冯雾晨要依附于你才能生活,即便夫妇不和,老板娘也完全可以与他和离,另选良婿,为什么偏要选择这条绝路呢?”

    听了他的问话,玉落叹气起身,“走吧,我带你们去看样东西……”

    玉落一路带着蒋沉和孟得鹿来到了携云楼下,登楼前她随手向街边的小乞儿散了把铜钱,小乞儿会意,奔走相告,很快,携云楼下便汇集了许多看热闹的百姓。

    携云楼上空无一物,蒋沉不由狐疑,“你到底要让我们看什么?”

    玉落得逞得一笑,“看我啊……”

    说着,她抬手轻轻解开了整日系在颈间的帔子,甩掉广袖襦,褪掉裙袴,一件一件地将衣衫扔下楼去,一寸一寸地将自己全身的皮肤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楼下的人群立刻骚动起来,每个人都拼命往前挤着,想多看一眼平日里目无下尘的赌坊老板娘高贵的玉体,但楼上的情景却令他们每个人都倒抽一口冷气!

    玉落浑身布满刺青,但那些香艳的画作却又不知被什么东西腐蚀到皮肉分离,皴干的皮肤轻轻一碰就扑簌簌地剥落,露出带着血丝的嫩肉,令她整具身躯看上去就像被暴雨冲刷过的岩洞壁画,破败斑驳……

    孟得鹿明白了:难怪玉落要不停地向自己讨要可以去疤的“金蝉膏”和养肤的“盘玉贴”,原来,她是日日忍受着灼肤之痛,想要生生剥落掉自己全身的刺青!

    “可是……到底是什么人在她身上留下了这么多刺青?”

    蒋沉怕楼下躁动的人群引起踩踏,忙想将玉落拉到避人之处,玉落却翻身一跃,跳到了携云楼的栏杆外,赤裸的双足踩在斜檐上,仅凭一只手抓着栏杆,稍有不慎便会滑落坠楼。

    蒋沉不敢再轻举妄动,玉落看着脚下的人群都露出恐惧中掺杂着猎奇的目光,这才悠悠启齿,满意地将自己的故事娓娓道来,她想,这也许会是携云楼上演出过的最精彩的戏码……

    那时候,她年方十六,与其他闺中少女不同,她从不羞于谈及婚嫁,反而总是宣扬自己要嫁给天下最英俊潇洒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