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出小巴黎的大门时,正看见何纳对翟一生说道:“买点药擦擦吧,脸就是艺人的生命啊!”

    翟一生乖乖的点点头,转身从一间药店旁边走过去,并没有进去买药,周渐浓远远的观看着。

    因为站台上的座位满员,翟一生找了一处道牙子边坐下来,也不在上面铺张纸什么的,根本就不嫌脏,还拽高袖口,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血渍,粗糙得和这张美人脸不般配,就像在工地搬砖满脸灰泥的民工,一点都不介意形象问题,可这副漂亮的面孔明明就应该匹配精致一些、细腻一些,多注重一下细枝末节的性格。

    也不知道翟一生在想什么,开始盯着每一个从他面前路过的人,目光尾随着背负沉重书包的高中生,也会跟踪着手提公文包的上班族,直到周渐浓都累了,翟一生还没有要歇息的打算。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如果可以直接上前这么问该有多简单,可惜他们的关系还没达到这种直截了当聊天的程度。

    87路车到站了,翟一生慢悠悠的站起,排在了队伍的末尾,不断的为那些着急赶车的乘客让出空间,最后一个上车时,车上已经没有空座,他也不会灰心,就把着扶手站在一旁,身体随着车的启动摇摆着。周渐浓发现,这人总是格格不入的,别人灰头土脸的时候,他云淡风轻,别人拼搏努力的时候,他漫不经心,他总游离在外,不在其中。

    公交都开出一里路了,周渐浓还没收回视线,他的司机按响了喇叭,才唤回他的意识。

    “晚上老爷回家吃饭。”司机说了一句。

    周渐浓停下打开笔记本的手,然后应和一声:“哦。”

    他爸肯定是有话要说的,否则,一个晚饭的宝贵时间,父亲肯定不愿意浪费在和儿子的单独会餐上。想到父亲,他手指不自觉的敲击起了笔记本的壳子,心口微微收紧。

    周渐浓的家位于西城二府,是座老宅院,八国联军的时候被烧了,重新建的这个推翻了原来的中式风格,加入一些西洋气息。

    正门就是一排圆柱,半圆穹顶扣着,典型的巴洛克特色,每一处雕刻都是繁花似锦的金贵,粘合着一圈的高围墙,围墙雕刻着山水画,好若水墨泼入的国画。

    而走入院里,就是脊角高翘的屋檐,容易迷路的回廊。院子中央,莲池怀抱假山,高处设亭,整个宅子就是中西结合的建筑,中不中洋不洋的,有些另类古怪。

    他绕过假山,沿着小径走到一处鱼塘边,一个七十多岁的花白老人正往池塘里扔鱼食,那老人穿了一件花格子衬衫,外套一件深灰开衫,这种穿搭,跟翟一生有些相仿,周家的当家人——周文意见了外孙,喜不自禁道:“今个儿又忙什么了?”

    “跟演员编剧锊了一遍剧本。”

    “你这孩子啊!今天写明天拍电视剧的,东一下西一下的,没个章法。”

    姥爷训诫,他不敢反驳,只得拿起旁边的鱼食小桶,撒气似的把鱼食往池子里洒,被周文意一把抢过:“哪有这么喂鱼的!”

    尽管周文意已经七十多岁了,但耳聪目明,脑子也不糊涂,瞧了瞧不忿的外孙,说道:“鱼呢,得一点一点的喂,饭也要一口一口的吃,鱼食全扔下去了,突然喂饱了,它们就懒了不爱动了,吃饱的鱼谁还愿意哄你开心?”

    听了姥爷的话,周渐浓获益匪浅,学乖了,跟着一点一点的投喂,引来姥爷的喜悦:“你啊这乖巧劲儿像你妈!”

    提到母亲,爷孙俩很有的默契的没再往下说,周渐浓看见姥爷那张被皱纹包围的脸,露出伤感的神色,但那份情绪很快散开了,周文意打起精神说道:“你爸在正房等你吃饭呢,换身衣服去见他吧。”

    “爷爷不吃吗?”

    “我吃过了,你俩吃吧。”周文意说完,就转身往池塘另一侧走,明摆着赶他,周渐浓心觉不好,这是姥爷故意避开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