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安国有点大男子主义心态,老婆的嫁妆,只要她不同意,那他是绝不会动的。黎建军明里暗里提了两回紫檀木妆盒的事情,他硬是没有接茬。宝菱见状,才算彻底放下心来。

    程家的地不多,一块水田,几亩旱田,再就是门前的大半亩菜地。清水镇位处秦岭淮河以南,大江以北,春节一过,天气渐渐暖和起来,白天有太阳,最高气温可达二十多度。

    水田还不到种水稻的时候,旱地里种着冬小麦,门前的菜地却要开始收拾了。趁着还有两天开学,一家人拾掇菜园子。

    年前鲜嫩的红菜苔蹿得老高,好些开了黄色的花朵。程安国摇摇头,“老了,拔了种点别的。”

    要说这一园子菜,宝菱最舍不得红菜苔,用来炒腊肠,或蒜蓉清炒,都是极美味的,甚至它还可以生吃,剥掉紫色的外皮,直接吃,又鲜又甜。

    拔掉老菜,翻土,施肥,重新种上应季的蔬菜:小白菜、辣椒秧、茄子秧,一家人都喜欢吃土豆,专门留了一畦地种土豆。

    午饭就地取材,长长的蒜薹、肥厚的菠菜、绿油油的莴苣,塞满了菜篮子,这可是城里买都买不到的最新鲜的当季菜蔬。

    妈妈何佩瑜有着一把好厨艺,即使在物质不丰沛的年代,也尽量把饭菜做得美味些,满足孩子们的胃。小时候的程宝菱从来不觉得母亲做得饭有多好吃,工作后,自己生活,外面的饭店去过不少,渐渐开始怀念母亲做的菜。

    午饭有四个菜,蒜蓉菠菜,蒜薹炒腊肠,煎腊鱼,还有一大砂锅莴苣炖腊鸡,碧绿的莴苣与殷红的鸡肉,亲密交融,在乳白的汤汁中跳舞,香味弥漫整个屋子,一家六口人就着雪白晶莹的米饭,将全部的菜一扫而光。

    转眼到了元宵节这日,本地有祭祖的习俗。祖父程老头领队,带着程安国、程安民兄弟俩,以及大孙子程志远去程家祖坟祭拜,媳妇子与孙女们照例没这个荣幸。

    程楠躺在床上,裹着被子看电视,不屑道:“我不稀罕去,叫我去我也不去!”

    大姐程珍秀学做衣裳,踩着缝纫机哒哒哒地响,程宝菱在旁边给她递针线帮忙,三姐程珍雪今年读初二,学习紧,抓紧时间在复习功课,四姐妹待在一个房间,奇迹般的和谐,谁也不嫌谁吵。

    二叔程安民家的堂姐程宝妮过来找她们姐妹玩。

    宝妮跟程楠一般大,是二叔的小女儿,却没沾到小女儿的便宜,大哥是宝,娇生惯养,妹妹是草,洗衣做饭。

    宝妮气呼呼地说:“每年祭祖完后,奶奶都给她的宝贝长孙买烧鸡吃,好像我们五个是捡来的一样,她自己还是个女的呢。”

    程楠扑哧笑,“她老人家肯定做梦都想投生男的。”

    宝妮捧着脸,看着四姐妹,“你们就好了,没哥哥弟弟,大家待遇都一样。”

    听到这话,程珍秀停止踩缝纫机,叹了口气。

    三妹跟小妹年纪小些,可能记得不太清楚,她跟二妹从小到大,经历得太多。妈妈生下三妹的第二天,奶奶上门来指着妈妈的鼻子骂,还给爸爸说,让把三妹扔掉,赶快再生一个;到了生小妹时,又是一个女儿,奶奶听说是个女孩,看都没来看一眼,更不用说照顾妈妈做月子。

    程宝菱捏捏拳头,她都记得,村里分地,就因为她家没有儿子,而二叔家生下“长孙”,爷爷坚持要把属于大儿子家的两亩地给二儿子,逼着程安国同意。

    至于爷奶的宝贝“长孙”程志远,受尽溺爱,却也没把门户撑起来,二十几岁时与人打架斗殴,进看守所待了半个月,从此吓破了胆,一辈子待在老家啃父母。

    男人们祭祖,女人们在家做饭,晚上一起吃团圆饭。宝妮虽然是颗草,但二婶精明,借口宝妮小,做不了什么,把程珍秀、程珍雪两个大的拉去厨房帮忙。大姐、二姐温柔斯文,担心奶奶给妈妈脸色看,主动去厨房帮着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