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阮静漪外出去往段准处时,阮府之中,也不平静。

    阮老爷的书房内,花漏寂静,窗外芭蕉叶轻摇留影。书桌边,韩氏挽着袖口,小心翼翼地替自己的丈夫磨墨。

    阮老爷在书信上落下最后一笔,又盖上自己的印章,叹口气道:“知州大人马上离任了。等他一回京,这新来的知州又是个陌生的,还得从头与人打交道。也不知何年才有个晋升的盼头?”

    韩氏婉约一笑,说:“老爷一看就有福气,晋升想必也不远了。”

    这话本是讨好用的,但阮老爷听完却兴趣索然。韩氏总是如此,讨好的话一句接一句,却没什么实际有用的。要是换作自己的元妻舒氏,兴许早已给家里写信去,叫兄长外家帮忙打点了。只可惜舒氏命薄,没的实在太早。

    虽心底这般遗憾,但阮老爷还是道:“夫人的话,想必是会灵验的。”说罢了,他疲惫地靠在了椅背上,揉着自己的眉心。

    韩氏见他这么说,心底高兴,忙趁热打铁道:“老爷,我有一事相求,不知老爷肯不肯应允。”

    “什么事儿?”阮老爷皱眉,嘀咕说,“你弟弟的赌债,不是已经还光了吗?”

    听他提到自己不争气的弟弟,韩氏有些讪讪,又立刻堆起笑颜,道:“哪儿敢用那败家子的事打搅您?我想问的是秋嬛的事情。”

    提到秋嬛,阮老爷的面色缓和了些。这些个女儿里,他对秋嬛最为看重,指望着秋嬛能嫁入高门,给阮家带来一些好处。于是,他问:“秋嬛怎么了?”

    “前些天,母亲不是说要带着静漪上京城去做客?”韩氏笑靥如花,手上紧捏着自己的帕子,“我想,京城那样的地方,确实能开眼界。秋嬛长这么大,还不曾去过京城,便想恳请老爷同意,让老夫人带上咱们秋嬛同行。”

    闻言,阮老爷露出了然的面色。“你说这事儿?”他站起来,给自己锤了下腰,“要去京城,原本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这次母亲是带着静漪去相人家的。秋嬛也去的话,难免叫人误会,以为咱们阮家两个女儿都想嫁孟氏。”

    “是吗?我先前倒是不知情。”韩氏面上笑着,心里却有些不甘。这么难得的好婚事,为何老夫人只想着静漪,而不想着秋嬛?明明两个都是她的亲孙女。

    “姐姐相看,妹妹陪坐,原本也不是什么少见的。”韩氏又劝,“要是静漪实在介意,怕秋嬛抢了她的亲事,大不了,就叫秋嬛到了京城便自己走走。”

    听了韩氏的话,阮老爷皱眉:“什么叫静漪怕秋嬛抢了她的婚事?静漪是长姐,总让着秋嬛。都这样了,你还要说一嘴。”

    陡然被训,韩氏连忙噤了声。好一会儿,才唯唯诺诺道:“老爷教训的是。”

    过了一会儿,韩氏便从阮老爷的书房里出来了。

    花洞门外,阮秋嬛正携着丫头等候着。见母亲出来,她问:“母亲,如何了?”

    韩氏摇摇头,道:“你父亲不允。”顿一顿,韩氏有些犹豫地说,“要不然,这事儿就算了吧。要母亲说,清远伯府也没什么不好的。”

    阮秋嬛却抿着唇,语气淡然地说:“母亲,我不愿困守丹陵。”

    韩氏抬眸看去,望见了女儿清丽如兰的面容。芭蕉叶影落在她额上,髻间的银步摇煜煜生辉。这一瞬,韩氏的心底便涌起了爱怜之情。

    这是她精心教养的女儿,凭什么只能待在丹陵这种小地方呢?秋嬛就应当嫁入京城名门,做个人人艳羡的贵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