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天灵山,大雷音寺直入云霄,仙宫宝阙流光浮跃,猿猴荡藤越山去,仙鹤绕棱高唳鸣,更有泉池倒悬,飞花阵阵,端得是祥瑞福地,宝刹圣堂。再看寺中,那身罩袈裟佛光、显露慈悲相意的斗战胜佛孙悟空随净坛使者猪八戒来到大雄宝殿,二人之间还有位模样仅在十五六的少年,少年眉清目秀,唇红齿白,身姿挺拔,风度超群,身着太师青绣竹袍,发戴白泽兽像玉冠,衣着素雅,但矜贵沉稳,却也不失意气。此少年便是孙悟空与猪八戒的徒弟——沉香。

    师父俩先带沉香拜见如来佛祖及左右,尔后便领他去法堂,今日是旃檀功德佛师徒几人聚首讲经的日子,孙悟空虽明面儿上不认沉香这个徒弟,但大家皆是心照不宣,不摆在明面上说而已,毕竟这样的话玉帝的面子上也不太好看。恰巧不久前猪八戒带着沉香去了一趟峨眉山,此番同行,孙悟空想着让沉香听听经文,对修身养性有很大的裨益,正好也让旃檀功德佛见见这个徒孙。

    一路穿过八十一台阶、天王殿,再过客堂与三星殿,绕过一棵菩提树来至廊下,走到尽头往右行,第三间屋室便是旃檀功德佛平时讲经的法堂,三人叩门而入,沙僧和小白龙已先他们一步到此,见门外动静,齐齐将视线投转过去,沉香放眼望去,只见那旃檀功德佛丰姿英伟,相貌轩昂。齿白如银砌,唇红口四方。顶平额阔天仓满,目秀眉清地阁长。生来一副悯世相,明目浩瀚有慈光,是为大彻大悟之佛陀也。再看那八部天龙广力菩萨小白龙敖烈,相貌堂堂,目光炯炯,素缎白玉袍,宝珠缀金冠,是为刚正不阿之质,平易近人之态,见了沉香,眉眼含笑,稍显柔和。再一旁南无金身罗汉沙悟净,一头红焰发蓬松,两只圆眼亮似灯。不黑不青蓝靛脸,如雷如鼓老龙声。身披一领鹅黄氅,腰束双攒露白藤,粗犷不雅貌,内修细腻心,只是有些木讷。

    “晚辈沉香,见过旃檀功德佛、广力菩萨、金身罗汉。”沉香不曾拘谨,大大方方地对几人作揖行佛礼。

    “不必多礼。”旃檀功德佛这样说,沙悟净连忙上前几步扶了沉香一把。

    孙悟空道:“师父,这是三圣母的孩子,叫刘沉香。”

    旃檀功德佛细细端详了沉香片刻,确与三圣母有五六分相似,“原来是故人之子,一别数年,三圣母的孩子都长这么大了。这两年新天条出世一事在三界内引起轩然大波,贫僧也略有耳闻,原来那位劈山救母的小英雄刘沉香就是你,果真是少年意气,名副其实。你既然是三圣母之子,那二郎真君不就是你的……”

    话说到这里,他忽然顿住,尔后把孙悟空拉到一边,二人在无人的角落里窃窃私语,旃檀功德佛压低声音道:“悟空,你不是素来跟二郎真君水火不容么?沉香知不知道这回事?”

    孙悟空拍拍他的手,笑说:“师父啊,您不闻窗外事太久了,看来您对这几年的事还是不甚了解,改日徒弟再仔细说给你听。他杨小圣管天管地,还管不到俺老孙的头上,沉香啊是俺老孙的……师侄,那呆子的徒弟,他平日里做事心浮气躁,徒弟就带到师父您这里来听听经文,好静静心,这孩子悟性高,您会喜欢的。”

    旃檀功德佛赞同点头,沉香确实很合他眼缘,但他注意一偏,道:“你说他是谁的徒弟?”

    “八戒的徒弟。”

    “这……”旃檀功德佛又道:“为师看沉香脚底生风,步伐稳健,身上仙气充沛,想必武艺与法力都不弱,八戒……教得出来吗?”

    孙悟空借口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嘛,天底下师父不如徒弟的例子比比皆是,您虽知八戒懒怠,却不知这孩子是何等的勤勉刻苦。”

    “悟空说的也是。”

    这边师徒俩说着小话,那边沉香也与小白龙和沙僧寒暄了几句。少顷,旃檀功德佛开篇讲经,弟子一应排开,沉香坐于法堂中溜最末处,前方猪八戒肥厚宽大的背将他挡得严严实实。

    佛经深奥,旃檀功德佛又是佛法的集大成者,所讲经文难免晦涩难懂,譬如《无量寿经》中的二十四愿与《法华经》中的妙法莲华,这些经文他皆是倒背如流,从前杨戬要他背的五千本书囊括了天地精华,自然也包括佛经,只是他当时皆是囫囵背诵,尚不能理解其意,如今听了,却觉豁然开朗。

    想到杨戬,他的思绪自然而然就随之而去,自从上次一别,到如今已有两月,不知舅舅现在在做什么,是否仍连日案牍劳形。

    沉香在心中叹了口气,随后心不在焉地略看左右,小白龙和沙僧倒是聚精会神,猪八戒早早就撑着脑袋打盹儿,再看旁边,孙悟空正襟危坐,目视前方,眼睛眨也不眨,看起来十分认真,但沉香一眼看破玄机,他明明是元神出窍,不知飞去了哪里!

    沉香心思一动,同样元神出窍去寻孙悟空,师徒俩在山脚瀑布旁打了照面,孙悟空正坐在树上摘桃吃,看到沉香后难得的觉到一丝尴尬,沉香倒是装作没有眼力见儿一样同孙悟空打招呼。

    在这之后,孙悟空领着沉香去了趟花果山,这里的景致与从前并无差别,代代繁衍生息下来,山中也热闹了不少,又常有福泽庇佑,神灵相护。但见那赤尻马猴聚山头,瓜果藤实绕林间,紫烟缭绕升天际,灵蕴蔚蔚旋谷底,芳草萋萋霞光缤纷,流水潺潺瀑布阵阵,正是物华天宝,人杰地灵,仙山福地,别有洞天。

    孙悟空蹲在溪边,捧起水痛痛快快地往脸上泼,溅了沉香一身。

    不过沉香也不在意,只歪过头看着孙悟空,“唠叨,现在都相安无事了,您为什么还不承认您是我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