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审问室待了几天,民警顺手帮他擦了把脸。这个南方的边境城市似乎每天都有类似的事情发生,民警没和我抱怨说我弟弟有多脏,只是让我可以的话去找个医生看看。

    “残疾了吗?”我随口一说。

    “精神上的。”他们狐疑地看我一眼,似乎在质疑我是不是他的亲姐姐。

    我当然是,我包里甚至还有血缘证明。为此甚至搁浅了两天公司的事务,但那毕竟是我的亲人,为亲人的话无论做什么好像都是合理的。

    我一个人来的这座城市,走的时候成了两个人。

    我把他带到酒店,从下车到进屋他都很正常。这里的正常是除了四肢匍匐在地,并没有随地排泄或者流口水之类的坏习惯。也没有因为风吹草动而大喊大叫。

    说到大喊大叫,我发现他已经不会说人话了,或者说他对说人话这件事有很严重的抗拒心理。在车上我问他记不记得我,他下意识地吐出一个有意义的音节,随后立刻开始犬吠。扯着自己略长的头发蜷缩成一团。

    如果他真的能有一双耷拉着的犬耳,或许真的会扯着自己的耳朵。我从后视镜里看到瑟瑟发抖的他,只是这样想到。

    住的地方是别墅群,每栋房子自带一个停车位,这又是意外之喜。这样其他人就不会看到有个成年男子正四肢着地地爬来爬去。

    我没养过狗,今后大概也不会养别的什么东西。理由是觉得活物很烦,但如果是鱼或者植物这种不会说话的东西又没有反馈,不如不养。

    用卡片刷开门之后,他不敢进去。即使我让他进去他也不敢,非要跟在我的身后才行。随后就是嗅闻,散播气味,他散播气味的方式很体贴,只是用皮肤蹭着墙和家具。

    我细想了一下,他还是那个顽劣分子的时候似乎从来没有这样体贴过,只是一个劲地添乱,然后我再焦头烂额地给他收拾烂摊子。

    现在的一幅场景也是烂摊子,我越过他反手把门带上。

    我发誓我不是一个喜欢把情绪体现在行为上的人,关门的声音也不大。但他开始失禁。尿和别的什么东西沿着布料淅淅沥沥地滴在地上。

    狗改不了吃屎大概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他轻微颤抖着,对密闭空间的反应很大。可他在车上又显得只是恐惧,不至于到失禁程度。

    尿的腥臊味不好闻,我想踹他一脚但最终还是没这样做,只是绕开他去打开了窗。在开窗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这里所有的窗都被窗帘拉上了,只不过因为屋里很明亮,让人会忘了这一点。

    我干脆把所有窗户都打开,日光很干净地流淌在屋内。

    回头的时候看见他在很焦虑地嚼着自己的袖子。

    为什么说是焦虑,因为我很熟悉这个样子,我焦虑的时候也会这样,皱着眉头啃自己的指甲,直到事情或者自己被解决。

    我曾因为父母的偏爱而倍感焦虑。

    于是我对他是同病相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