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饱满的阳光撒在那口闪亮的铡刀,以及铡刀旁,那两个头裹红巾,上身精赤的大汉身上。铡刀反射着日光,照的人眼睛生疼,竟是不敢直视。

    那两个大汉,都是旧衙门里的刽子手出身,一身的杀气,看人的时候,总是下意识的看人的脖子接缝处,仿佛总是在考虑,该怎么下刀比较方便把头砍下来。胆小的被他们盯上一眼,就总觉得腿肚子打颤,心惊肉跳。

    庄家一家老小的哭声,在田地间回响,伴随着哭声,还有大帅饶命,大帅开恩这一类的乞求声。这种声音和场面,本地人是不陌生的。不过以往,庄家人都是扮演着赵冠侯的角色,而担任哭泣求饶一角的,都是庄家的佃户。今天,角色发生了变化,让看客们的精神也变的兴奋起来。

    汉娜支起了相机,在黑布后面,做好拍摄的准备。她自从回国之后,几年时间,一心向学,于学业上大有所成。

    由于飞虎团,加上后来的动荡,汉娜始终未曾再来中国,但是与赵冠侯之间,始终有电报及书信的往来。受限制于距离,两人来往的书信不多,但每一封,都充满了热情与思念,内中文字,总是能撩起这位异国美人的心弦,让她午夜梦回之时,时刻不忘这位东方的骑士。

    她在海外除了学习,另一件事就是游历。小李曼跟随在侧,希望以真情打动她,再加上自己就在她身边,总可以敌的过远在山东的东方人。但事与愿违,汉娜与他成了极好的朋友,却始终无法达到恋人的标准。

    几年时间里,汉娜锻炼的沉着干练,从青涩的少女,变成了渐渐一个女冒险家。她在泰西的游历,为普鲁士帝国找到了不少矿藏,不但名声大噪,也获得了一笔极为丰厚的奖金。这次山东之旅,同样是由普鲁士帝国出资赞助,为帝国在中国寻找战略资源。

    她与赵冠侯重逢之后的游历,算是公私兼顾,既为国家考虑,也一偿自己相思。但是她的观点依旧未变,不愿意像简森那样做个情人,更不可能伏低做小。可是赵冠侯也不可能为她就抛弃所有的妻妾,两人之间的关系,变的很是尴尬,虽然同行,但却没有进一步的发展,汉娜本人则向赵冠侯表态,要把余生奉献给帝国的地质事业,不再做婚姻之想。

    虽然如此,但两人的关系倒并未疏远,亲密程度,依旧超过好友。像是能为赵冠侯揄扬声名的机会,汉娜肯定不会放过。罗德礼眼下不在身边,她就担当起了记者的职务。结合这段时间,在苏北鲁南所见所闻,她准备写一本旅行游记,介绍一位东方的圣骑士。

    赵冠侯冷声道:“在这里,有个很坏的现象,总有人想要自己立规矩,用他的规矩,来代替我的规矩,我要说一句,这办不到!这是我的地盘,传统也好,老规矩也罢,我说改,就得改!谁不改,我就打到他改为止。新媳妇过门头三天,交给族长或是村正要不然就是东家来睡,这个规矩于法无据,与理相悖,已经彻底废除!今后我的治下,不管哪里要是还有这种规矩,今天的庄家,就是榜样!”

    他看看四周,问道:“父老乡亲们,你们之中,谁家有女眷受过害,可以来跟我说。不用怕庄家的子弟报复,他们谁敢动你们一根手指头,我就灭了他的满门,铲平他的祖坟,烧掉他的房子!庄家子弟,不管担任什么职位,都立即予以解聘。来人,把庄团长给我推上来。”

    本地保安团团长庄占武,是庄知非本家侄子,保安团作为当地最强大的官府武力,向来是庄家的一大臂助。反过来,庄老太爷的巨大财富,也是庄占武掌握保安团的经济来源。

    协粮协饷,乃至协办枪械,都有赖于庄知非出力,二者互为表里,各取所需。那些到庄家学规矩的女人,有一部分,就被庄占武带到军营里,直到他认为规矩学成,才能放回家去。

    可是今天的庄团长,已经成了阶下囚。军帽被摘下,领章也被撕了下去,人捆的像粽子一样,直塞到了铡刀下面。

    往日里趾高气扬的庄占武,此时的魂都已经吓的没了一半,大叫道:“大帅开恩,卑职是冤枉的。您别相信杨忠孝,那是个卑鄙小人,卑职掌握他的证据,克扣军饷……贪墨军火……还勾结乱党!”

    赵冠侯冷笑着看了他几眼“你是我武卫前军出身的干部,还上过山东陆军学堂,毕业的时候,我还给你颁发过证书和配刀,你就是这么效忠我的?把你的宗族,放在了我这个大帅之上,就冲这一条,我就不能饶你。我得给各地的军官提个醒,在这片地盘,我说什么就是什么,而不是族长乡老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做过什么事,自己心里清楚,我就不用多说了,按罪过,枪毙你十次也有多,赏你个一刀之苦,算是便宜你!”

    大汉提着刀柄的手猛的向下一压,鲜血喷溅,人头已经与身体分离,滚落在地上。人群里,不少人发出兴奋的叫声。不管杀的是谁,只要看到杀人砍头,就能让一些看客感到兴奋,唯一的遗憾,就是自己没有馒头……

    相机冒起一股又一股白烟,砍头的情景,伴随着旁观者兴奋的表情,都被记录在照片之中。汉娜已经准备好,将其配上文字,作为苏北鲁南除恶记的重头戏,在海外发行。

    庄家的管事,护院,乃至几个庄家的子侄,一个接一个的被提到铡刀之下,几句审问,随即就是一刀。血腥味越来越浓,看热闹的人群,也越来越兴奋。终于,一个瘸了腿的男人,猛的分开人群,向着法场里连滚带爬的跑过去,两名士兵把枪一举,他连忙大喊“俺有冤枉,俺要跟庄老狗算帐。”

    “让他进来!”

    赵冠侯抬起了手,那汉子走进来之后,却没向赵冠侯眼前走,而是来到庄知非面前,猛的,将一口痰吐到了他的脸上。

    “老不死的!你说接俺媳妇去待三天,打一接走,就再也没还回来!俺这一辈子,就只娶了那么一个媳妇,只担了个虚名。你赔!你赔俺一个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