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却忽然觉得眉头直跳,总觉得帝江这模样一点也不正常。

    帝江将自己锁在房间里七天七夜,他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他从来没有害怕过孤独,即便是父帝殒身,他失去了父帝的亲情温暖,纵然心伤,也从未觉得自己也要追随父帝而去,他游荡六界,隐居深山,未曾觉得时间空寂,年月难熬。可如今,他一颗心空荡荡的,彩云山上的小院儿再好,他却不想再回去了。

    因为那里已经看不到阿阮了,失去了神力养护,那法力幻化的十里桃林也日渐凋零。再也没有人拂花舞剑,再也没有人笑嘻嘻地喊他师父,再也没有人毫不吝啬地予他温热怀抱……

    吐出了忘情,情爱之念丝丝绕上心头。

    帝江捂着疼痛难忍的心口,连嘴里都仿佛是血气甜腥。他恨不得自己替阿阮死了,灰飞烟灭,以此偿还阿阮的情意。他明明知道,明明知道阿阮那个小崽子从小就看着他,跟在他身后,从仰望到爱慕,他一颗冷寂的心看得明明白白,可他就是没有心动过。

    因为忘情,因为为了反抗那可笑的天劫,他藐视了老天,老天却给了他难以承受之痛。

    哪怕是有一丝希望可以带回阿阮,他有千年万年去补好她的魂魄,等她回来,等她原谅自己,等她再次喜欢上自己。可是他无能为力,他眼睁睁看着阿阮消失,他连她的半片魂魄都抓不住,就连师尊也没有办法。这六界之内,他是至高无上的神,可他却永失所爱。

    这是他的报应。可却不应该是阿阮的报应,阿阮那么好,那么乖,她不该得到这样的结果。

    第八日清晨,帝江静静地坐在镜前,丢掉了自己所有的红衣,穿着阿阮喜欢的白衣,一头黑发七日间渐渐变成白发,他恍如未见,只轻轻拿起阿阮留下的诛邪绫松松拢了发丝束起。

    阿阮走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带走,他给她的一切,她都不要。如果这不是恨,帝江都找不到另外的解释。他毫不意外,毕竟阿阮有足够的理由恨他。当日他还未察觉自己的心意,不光在她面前杀了裴瑾,更是将她囚禁,甚至用强……帝江不敢想,那个时候阿阮到底是现在想什么呢?

    她那么喜欢他,却那么清楚他不爱她……所以,肌肤相贴亲密如斯时,她心里该有多荒凉?

    帝江心尖儿都要颤抖起来,他缓缓起身,又痛得弯下了腰。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能站直身子,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走了。

    小白发现帝江已经不在,惊慌失措地找来元清,两个人彻底找了一圈发现他是真的不见了,只字未留。此后便不断听闻六界有人生事,有人四处搜寻魂魄和修补魂魄的法器,闹得六界不宁……小白和元清没少为这些事擦屁股。

    没过多久,冥界酆都大帝的位子空了出来,仙界北武神请辞,求去了酆都大帝的位子,一时间闹得纷纷扬扬。有人说他这是深藏不露捡便宜,有的人却觉得酆都大帝只是说出来好听,断然不能和仙界北武神相比……

    帝江听闻后,再次入了冥界,同样的忘川河畔,相隔许久,再次与塑夜相见。

    成了酆都大帝的塑夜,面如冷霜,原先只是性子清冷,如今却是如寒冰利刃,让人亲近不得。

    帝江眯了眯眼,他后悔地是在阿阮面前杀了裴瑾,却从来不会后悔杀掉裴瑾,可当初在冥界刺塑夜那一剑,多少是他冲动了,只是事后再想起那件事,塑夜难道就没有动丝毫心机么?堂堂仙界北武神,就算无法和他这个神相比,可他那么随意的一剑,塑夜明明可以躲开的吧?

    他不仅没有躲开,还硬生生承受了那当胸一剑,为的不就是让阿阮无法原谅他这个心狠冷血的师父?

    “塑夜,你变了很多。”帝江看着一身黑色王服的塑夜,他身边站着一个白衣年轻人,不卑不亢地请示着,被塑夜挥退了。

    塑夜道“你也变了。”再见帝江,他那一头白发,他不是不惊讶的,可那又怎么样呢?阿阮魂飞魄散,一丝痕迹都探查不到,他不过是白了头发而已。

    阿阮的那两个故人,骆商和木万年,不待见帝江,也不乐意见到他,若不是那颗聚灵珠在他手里,恐怕骆商和木万年也不会留在冥界,但这件事,他不会和帝江说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