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邺皇帝被顺公公带来的人打理了,入了未央宫正殿的棺椁。

    凌云一直跪在邺皇帝榻前,记得儿时,他们几个皇子一起到国子监上学,刘太傅讲授的治国之道,他总是最先领悟的。太傅夸他一句,那一日他便会遭到其他皇子的谩骂毒打。

    他每次想向他父皇告状时,总会听到未央宫里有女人的欢笑,有孩童的吵闹……他站在宫门口许多次,却从未进去过。

    等到考察课业时,他总是最好的,可父皇从未正眼看过他,只是不住的夸大皇子。

    练习骑射时,大皇子明明是故意摔下马,却污蔑是他动的手,周围大皇子的生母庄贵妃刻薄的说,“真是和那贱人一般德行。”

    凌云忍得了所有恶意,却不接受旁人对他母后的一句诋毁。那时他不过十二岁有余,拿着剑,打退了一众御林军,愣是在庄贵妃心口刺了一剑。

    周围的人皆是一惊,尤其是那邺皇帝,凌云看到了,以为是他为那女人伤心,说不出的感觉,看着邺皇帝笑了起来,清冷又邪魅。不过是一剑而已,他父皇便这般失态,他母后可是他的糟糠之妻,从潜邸便追随着,倾尽明家之力,为他得到这尊位。

    凌云记得,母后自尽之后,他在未央殿外跪着,无人搭理他,只有殿内与女人寻欢作乐的荒淫之音。

    伺候他的林欣姑姑怕他受寒,劝他回宫。他没听,在未央宫外跪了一夜,磕了一夜的头,最后他都麻木了感觉不到疼痛,可能心更疼吧?

    早朝过后,邺皇帝终是遂了他的意,凌云满脸是血,模糊了视线,不住的擦着,拉着不情不愿的邺皇帝大步朝凤鸣宫走去。

    可邺皇帝,只是看了一眼,说了句葬入皇陵,明首辅有不臣之心,贬为庶人。便用匆匆走了,厌恶至极,生怕沾染了晦气一般。

    想到这些种种,凌云终是信了,再多山盟海誓,也受不住奸佞挑拨,更不及那无上权利半分,他多余又可悲。

    凌云为他母后不值…

    邺皇帝不顾一切抱着庄贵妃拼了命的跑着去找太医,凌云被关入监牢,他知道,庄贵妃会好,那一剑,他有分寸,并未伤到庄贵妃的要害。

    果不其然,没多久,他就被放了,被遣往西境苦寒之地戍边。凌云从最底层的士兵坐起,白日浴血奋战,晚间羌笛胡笳配浊酒,闲暇之余看些兵书策论,在五年时间里征战无数,凭着功勋得了镇西将军。

    谁人能想到平定西境,让西吴人闻风丧胆的大将军,不过是十七岁的少年郎?

    凌云走时,只有凌沐一人相送,班师凯旋,亦只有凌沐。凌云不愿屈于委蛇,回宫便自请离朝,到了清凌居,连庆功宴都并未参加…

    凌云当时只有释然,离开了也好,山长水阔,天高路远,哪里不是他的归所?

    没想到,今日他又回来了……

    “云弟,我来了,用些晚膳吧,莫过于悲伤。”

    闻声而去,只见一身月白色细花纹底镶金边锦袍,儒雅的男子。

    “五哥,你来了,你总是说我会回来的,没想到,竟是如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