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散去,灯烛熄灭。

    郑拂晕得头都抬不起来,被谢伽罗软绵绵地抱在怀里,往厢房的方向去,少年步伐猫一样悄然无声,故意慢腾腾落在裴行止、谢欢欢身后。

    回厢房的路上,月亮出奇地亮,路过树影婆娑的小花亭的时候,裴行止忽然拉住了谢欢欢的手,谢欢欢手一缩,偷偷瞥了身后的谢伽罗一眼,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干嘛?”

    裴行止笑了笑,侧头望着她,“刚刚喝多了,现在有点晕,欢欢。陪我吹吹风吧。”

    说着,他便不由分说地拉着她进了小花亭,两人坐在了阑干上,周围的草丛中萤火虫飞了起来,刚入夏的晚风温柔拂面,连月色都是温柔的。

    谢欢欢微微眯起了眼睛,先开口了,“裴师兄,你就不担心郑师妹吗?”

    醺醺的酒气忽然吹到她耳边,如烟丝,不令人讨厌,反而有点甜,裴行止眼中含着笑意,清俊模样被镀上一层光,“师妹会没事的,再说,不是还有你弟弟吗?他一定会护着郑师妹。”

    “嗯。”谢欢欢也笑得咧开了嘴,第一次显得有些孩子气,“我知道,伽罗为了不引人注意,一直都在隐藏着实力,有他也不必担心。”

    她嘴上说着觉得伽罗实力不济,可他们做姐弟做了快七年了,他有很多事瞒着自己,她多少也感觉得出来。

    她能感觉到自己这个弟弟,性子太过偏执,而且,他内心好像一直缺少着什么,比起很多正常人,他好像从来没有完整过,一直孤身一人,那种缺失是她无论如何都不可以填补的。

    她的世界一直很完整,有疼爱自己的爹娘,有为之孤注一掷的大义,也有旅途并肩的……裴师兄。

    伽罗和她从来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她可以关心他,却融化不了他心里的坚冰。

    唯一欣慰的是,现在伽罗有了郑师妹,他身上那种缺失的感觉才一点点消弥,可她却有种直觉,他骨子里的偏执还紧紧扎根着,内心也依旧缺失着。

    裴行止的声音很轻,“欢欢,比起师妹,其实我更担心你。”他忽然伸出手,摸了摸谢欢欢的脸颊,目光温柔。

    就算如何慷慨,一想到是天人怨气作祟,有生死的威胁,他们就不可避免地有几分丧气。

    “我会没事的,裴师兄。”

    谢欢欢忽然睁开了眼睛,含着细微的笑意,摩挲着心口泛着清光的符箓,这是裴行止的符箓,同他心灵相通,有了它,到时候进入苍梧崖,裴行止就能够察觉到她的位置。

    谢欢欢故作轻松道:“不是还有裴师兄和我一起么?况且,天人族消失那么久了,有翻云覆雨的神通也许也只是夸大其词呢,我们都是师出名门的优秀捉妖人,一路也算经历过许多了,哪怕是逆境,也能够扭转乾坤啊。”

    腰肢忽然被紧紧抱住,裴行止温热的唇覆在她耳侧,留恋不舍道:“欢欢,若是有危险,一定记得先顾好你自己。”到时候,他的符箓至少可以护着她,逃出苍梧崖。

    什么意思?

    不妙的感觉让谢欢欢一愣,她忽然伸手凶狠地扯住了他的衣襟,泪眼朦胧,恶狠狠道:“裴师兄,你想丢下我一人吗?别做梦了。”

    裴行止微微笑了笑,摸了摸她的眼角,“没有,我只是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