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进了城,已近正午时分,瓢泼的雨势渐渐收了,换成了细密的雨丝。

    音音并未回陈家,不想大姐姐平白担忧,自寻了家客栈住下来。

    沈沁经了孙太医的手,面上的潮红渐渐褪去,唇色也正常起来,只还是昏睡模样,卧在榻上小小一团。

    喂她喝了药,音音握着那双稚嫩的小手,双目通红。

    还好,小阿沁没事,看见她渐渐平静下来的睡颜,她便觉得,今日这交易值了。便是再屈辱也值!

    阿素张罗了两碗春面,放在矮桌上,劝音音道:“这一路上担惊受怕的,姑娘你也辛苦的紧,快吃碗春面热乎热乎吧,仔细寒气入体。”

    音音从善如流的用了几口,瞧着阿素面色,张了几次嘴,才艰难道:“阿素,等黄昏时分给我备些热水,我沐浴一番,今晚……今晚还需出去一趟。”

    “姑娘,刚刚才沐浴过,您不妨歇下吧,晚间也不用折腾了,这客栈毕竟不是在家,咱明天再洗。”

    阿素站起来收拾碗筷,今日她们浑身湿漉漉,进了客栈便沐浴更衣,左右下午也不出门,晚间也无需再洗了。

    顿了一顿,忽而又反应过来,忙住了手,问:“这大晚上的,姑娘您去哪?”

    “我……我……”音音咬着唇,实在难以启齿,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阿素更急了,拉过她的手,追问:“姑娘,到底怎得一回事?你倒是说呀!”

    音音知左右瞒不过她,错开眼,瞧着雕花窗上的格纹,低低道:“我应了江大人,今夜会去首辅府。”

    阿素愣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脑子里嗡嗡的,瞬间炸开了。她拉住音音的手,带了哭腔:“姑娘,咱不去,咱不去啊!”

    说完又骂:“天杀的江大人,亏我还以为他是个正人君子、是个清正的好官。不曾想竟也是个黑心的,真真无耻!”

    她说着已是哀哀哭起来,她的姑娘明明那样清透美好,本该受尽夫君的疼惜,如今却要像个娼妓一样,任人把玩,如何让她不痛啊!更痛的是,她完全无能无力啊,一点点也无法分担。

    音音等她发泄完,拍着她的肩,那娇柔的面上现了坚毅神色,她说:“阿素,不要哭。用一夜换沁儿的命,换我们干干净净离开京都,难道不值吗?这反倒是我们占了便宜。遇见江大人,已是你我之幸,你觉得换了旁人,会给我们这样的选择?”

    顿了顿,又道:“你无需担心我,我断不会因此事便消沉了去。”

    她还有好多事要做,她要好好抚养沁儿,要尽力将母亲的心愿完成,决不允许自己对世道低头。

    两人说几句贴心的话,红着眼哭了两场,天便渐渐暗了下来。

    急匆匆梳洗一番,门边便响起了于劲的声音,隔着门扇喊:“沈姑娘,也该出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