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婆站在镜子前啧啧称奇,饶有趣味的摸着镜子不停感慨:“这面镜子可真古怪啊,性属金,偏偏不刚强,人站在边上反而很阴、很寒冷,啧啧啧,要我看只要稍加布置,就是最好的囚笼了哩”。说着话,她还手扶镜框,上下不停摸索。

    这话听得我心头暗恨,神婆果然是知道这个东西在的,不过我也清楚,自己心里的恼只能乖乖放在自己心里,事情既然已经如此,神婆今天又一早现身,今天一定是来对我说点什么的,看她的超然模样,这妖怪该做不了什么恶,只是我十分疑惑,老和尚那厮既然都已经把它抓走了,为什么时隔不久又要放回来呢?不过这个问题不是一时半会能想的通的,我转而对神婆谄媚的笑说:“好姑奶奶,你们这是为什么呢?”

    神婆悠然长吸了一口烟,张口往镜子吐去,只见那烟也诡异的紧,并不是按照常理只能碰到镜子的表面,而是往奋勇镜子里钻,神婆一口口的吐着旱烟,镜子里颜色也越来越浓。得意回头笑了笑问:“什么为什么?小丑儿,你说的是那个嘛?”

    “姑奶奶,您就饶了我吧,您看,我只是个不到一岁的小孩儿,天天哪都去不了,您就别再给我猜什么谜了吧?”。

    神婆一怔恍然说:“你这孩子,真是个怪物,我想不管谁见了你,都要忘了你还不到一岁不可。唉......”她说着带了我走到镜子前面站定。镜子本来平静无波的映照着房里的摆设,我两人才一站定,镜面就起了波澜,照出来的不再是神婆和我,而是一个幽深的山涧,矗立着高耸入云的山崖,山崖光溜溜的长不出植物,山涧里也没有水,见到有人,忽然就出现了两只碧绿的眼睛,长在山崖上一般,古怪的山崖顿时变得像一张人脸,眼睛忽闪忽闪,山崖仿佛也随着眼睛做着表情,好不怪异。

    绿眼睛拼命挣扎,整座山都在晃动,象要脱离山崖飞出来一般,镜子里面波涛翻滚,地动山摇,耳朵里听着好似世界末日来临,闻之让人战战兢兢,几乎不能站稳,但是奇怪的是镜子外却感觉不到,神婆好整以暇得看着妖精在里面咆哮。只是冷笑不语。

    估计是累了,两只眼睛折腾了半天终于闭上,里面也慢慢恢复了平静,神婆待的妖怪不动了,温言道:“何必白费力气呢,老和尚的禁制如今你可是不能挣脱的,为什么不静下心来好好的修炼,时辰一到,你就可以出来。到时候天高地大,老和尚不管,还有谁能留下你呢。”

    说到老和尚,那双绿眼睛豁然睁开,发出二道骇人的绿光。久久才散了。

    神婆对诡异的情形却是毫不在意,轻叹了口气说道:“你老人家若不是和这小子的纠缠,至今恐怕你还在外逍遥,要不是一心要置他于死地,老和尚怎么会出手拿你,一念之差,境遇迥异,因果不完结了,如今恐怕你只能在镜子里安心呆着了。

    镜子里的绿眼睛缓缓隐去,等神婆说完了话,从镜子里忽然传来一阵赫赫大笑,这笑声让我如遭雷击,到这个境地妖怪居然还可以把声音传了出来,莫非,镜子关不住它......如果那样可怎么是好,妖怪脱身而出,绝对不是一岁的我能够抵挡的。心中惊涛骇浪,抬眼却见神婆神情淡定,我才想起先前的推断来,强压住狂跳的心;

    转世之后的我心境似乎真的变成了一个孩子。“修炼了不伦不类的贼秃法门的小小女人也敢在我面前呱躁,可真是不知死活啊。”绿色眼睛陡然一紧,双眼顿时射出妖异的光,我听见镇定自若的神婆大吼一声,随即所有的感觉便都消失了,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处身于一泓深潭,深不见底,一道光直直从头顶把我刺穿,转眼间五脏六腑被它探了个遍,身体不自禁的往这泓潭的最深处淹没,我知道自己着了道,却没有办法自救。

    黄仙最是擅长幻术,只凭一双眼睛就能轻易置人于险地,镜子里的这个更是此道绝对的高手,我虽然心中早已有了准备却还是着了它的道。

    已经分不清是一瞬间还是过了许久,忘记了所有,只觉还是前世的自己,身处万丈波涛之下,随着波涛起伏,波浪滔天而起,震耳欲聋的咆哮,不断卷起巨浪向我砸来。这情景如此的真实,如此的可怖。

    一个巨浪打来,我再也不能相抗,闭了双眼等死,谁知道巨浪就要劈头盖脸的打到,却忽然在半空停了下来,几息时间,超出了常理,我脑海里忽然清醒了过来,顷刻明白了,这是那妖怪控制不住满天的浪涛、浩大的声势,露出了一丝破绽,立刻让我察觉出了异常,心下明白妖怪被困了,幻力要弱了五成不止,控制如许大的幻术有些吃力,这才有了瞬间的破绽我醒了过来,不过仍然陷在幻境里走不出来,我忙把食指放在嘴里用力一咬,虚空运指如风,想画道血符,破了妖怪的幻术。不成想连手指都没有咬破,巨浪就铺天盖地席卷而来,便被狠狠地砸进了海里,随海浪上下翻滚几下,慢慢的沉了下去。

    心中万念俱灰之时,所有的一切蓦然消失了,神婆的手指正点在我的眉心,我只觉得身竟都湿透了,像才从水里才捞出来的。

    “好厉害。”擦了擦满头的大汗,神婆叹道:“可惜了,这面镜子老和尚下了不知道多少层禁制,他还能兴风作浪,亏的老和尚早做防范,不然我们真的送了命去不可。小丑儿,这面镜子以后不能放这里了。”

    镜子从此被送到了后院,神婆那天更是下了狠手,花了一天的时间,布下无数的禁制,才不放心的走了,临走一再嘱咐我万万不能靠近。

    日子一天天的过,我也一天天的长大,一晃我已经三岁了,因为一双眼睛能看见的东西太多,各种诡异的经历从没有离开过我。经常生病惹得刘氏整天心惊胆颤,四处拜佛念经,有人指点说我生病的根源是张家的那些个祖宗们,刘氏一连做了七七四九天的道场,才把他们都送了走。他们走了以后我的身体短时间还是很弱。

    家里的财产疯狂的膨胀,上万亩的田地,佃户增加了近千家,张三儿忙着田里的农事,沈小花生我的积病终于被神婆调养好了,家里的一应事务自然都交给了沈小花来操持。

    我领教了奶奶刘氏的利害,家里猫狗鸡鸭听得她的声音都会远远的躲开,我亲眼所见,一条看门的大黄狗,本来野性十足,到了她的手里一个月,就彻底变了性子,一看到她就溜着墙根夹着尾巴灰溜溜的逃走。相同的手段,也用在我爹张三儿身上。

    人说隔辈亲,刘氏对我甚至说得上溺爱,我俨然成了霸王般的人物。谁敢对我说半个不字就得面对刘氏的怒火,浓浓的亲情让我觉得自己幸福,一家子在乱世能谋个平安也算是件幸事。何况日子还过得下去。

    后院是我的禁地,每到初一十五半夜,就鬼哭狼嚎,三年来一直没有间断,梨花村一到这个时候,关门闭户,最会狗仗人势的恶犬也灰溜溜的在家,不敢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