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定文微微的点了下头,飞快地环顾了下四周,握了握他的手,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也真是的,这么冷的天,在里面等不就行了,非得站外面挨冻。”

    “应该的,应该的。”段诚一脸谄笑的应了句,随即像往常一样接过他手里的公文包,恭恭敬敬的让开身体,做一个请的姿势,招呼马定文先进电梯,出电梯后碎步跟着后面,一前一后走进了208房间。

    偌大的房间里空空如也,并没有一个他在电话所说的“老部下”。马定文苦笑着摇了摇头,沿着餐桌转了一圈,把疲倦的身体摔进旁边的沙发里,接过段诚递过来的公文包,用目光示意他也找个位置坐下。

    段诚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从餐桌上取过水杯,走到茶几边给他沏一杯茶,小心翼翼地放到马定文手边右。然后才轻轻的把半个屁股在椅子上坐下来,脸上堆起职业的笑容。

    “你在是搞什么名堂?”马定文喝了口水,舔了舔干涸的嘴唇,指着空空荡荡的包厢,似笑非笑地问道。

    “下午听说龙江宾馆换了厨师,我就托人订了一桌。老领导,您是美食家,这顿百鱼宴,您无论如何都得尝尝。”

    看着段诚那副尴尬的样子,马定文乐了,不无自嘲地笑问道:“步步高升改年年有余了,你小子是不是想做我的思想工作啊?”

    “老领导,您这不是打我脸吗?”

    段诚站了起来,一边拉开房门招呼服务员上菜,一边意味深长地笑道:“您知道我是粗人,不太会说话,可今天我还是想斗胆说一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马定文长叹了一气,感慨万千地说道:“你有心了,这个百鱼宴意头不错,看来我得好好尝尝。”

    龙江宾馆的百鱼宴不是盖的,什么鲍鱼、鲸鱼、鱿鱼、武昌鱼、银雪鱼、红鳟鱼、桂鱼,还有青鱼、甲鱼、黑鱼、鲶鱼、鳗鱼、带鱼、银鱼、鲫鱼、鲤鱼、草鱼……应有尽有。清蒸、红烧、干炸、烧烤、砂锅、麻辣、剁椒、酒闷、醋溜各种烹饪手段一应俱全,一共上了一百零八个品种的鱼类。

    豪雅超大直径的餐桌虽大,也无法全部摆下一百零八个鱼盘。宾馆采用了流水作业的走菜方法,除了八样时令适口下酒菜常摆以外,每十条鱼为一轮,走鱼满酒,清盘换菜。

    为了伺候这俩位财大气粗的主儿,竟然配备了十名走菜的服务生,和六名身材高挑、容貌秀丽的服务员小姐,专业侍奉在他们的左右,一定要让他俩满足口腹之欲滋润肺腑的同时还能赏心悦目。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马定文打发走身边的服务员,举起筷子指着面前色香味俱全的菜品,似笑非笑地说道:“段诚,我现在是一介布衣,吃了也就吃了。可你还在官场上混,该不会是想步我的后尘吧?”

    段诚一愣,随即呵呵笑道:“老领导,您现在可是咱虎林的财神爷。接待您这样的纳税大户,怎么招待都不为过,我这也是为了地方经济建设嘛。”

    此一时彼一时,就在几年前,就在这同一个包厢,马定文曾语重心长的告诫眼前这位,要清清白白做人,踏踏实实为官。同时还循循善诱地传授他为官之道,说“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这个口号很动听,但事实上却很难实现。原因很简单,就算剔除体制因素,时间上也不允许。

    马定文认为,为官一任,确实应该有所作为。即使不能留下政绩,那也要留下痕迹。但是,万万不能留下劣迹。总而言之还是那句话:干部出政绩,政绩出干部。关键是要把握好尺度,这既是能力和水平问题,也是领导艺术问题。

    也许,正是基于这个为官之道,马定文才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上“桂花工程”。不过他那个“清清白白做人,踏踏实实为官”,以及“万万不能留下劣迹”,却连他自己都没做到。

    想到这些,马定文便感到莫大的讽刺,立即岔开了话题,若有所思地问道:“明天就签约了,县里现在是什么情况?”

    毫无疑问,马定文关心的不是县委县政府,而是县委县政府里的一个人。段诚连忙放下筷子,低声说道:“过几天有一个来头很大的***商务代表团要来龙江考察,据说是那小子在开发区工委副***任上联系的。解铃还须系铃人,他刚刚上任,就被刘东川和任然调过去伺候小鬼子了。”

    “他出国了?”

    “恩,出国了。不但去过***,而且还去了趟美国。造船厂那艘破船就是他买回来的,好几千万呢!”段诚顿了顿之后,一脸咬牙切齿的表情,信誓旦旦地继续说道:“从头到尾都是他一个人经手,这里面肯定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