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

    干了这么件大事,哪怕是认出他“卿霖儿”身份的官员都来不及非议,只担心这位刚刚得官的易家后人能不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

    而白轩自个,领了太后的殷情勉励,抱着新发的官服官帽等,面不改色地经过各官员注目,出了宫门便往家赶去。

    他是归家心切,但有人的心情却很不美妙。刚出御街范围,一处僻静巷子,白轩就被久候于此的穆王堵住。

    此刻的穆王是即将沸腾的火山,仅凭残余的那点理智才未彻底爆发。

    “——你究竟想干什么?!你便这么恨我吗!”

    往日高大的身躯微偻,穆王死死钳住他肩膀,嗓音沙哑,目中爱恨夹杂、浓到几欲滴出。

    白轩则不动如山,回视着他,似一潭无底静泉。

    “我不恨你。此来,只为还你恩情。”

    无论如何,穆王救他数命,并将他从曼春楼带出,销除贱籍,给了他崭新人生。所以,白轩并不恨他。

    穆王却痛到笑出来,笑到咬牙切齿:

    “不恨我?不恨我你假死脱身,不恨我你转投太后?!真是好个不恨的卿霖儿啊!”

    “当时,我是真心求死。”

    不管他反应如何,白轩冷静依旧:“因为彼时彼境,活着已无必要,反倒会阻碍你的宏图大业。我死,才是为你清除障碍。”

    是的,白轩当初会自尽,无非是清楚自己的处境。既挽回不了二人间的感情,活着也只是阻碍穆王的大业,那么,他还有什么理由不去死?

    他死,才是真正对穆王的报恩。这点,穆王亦心知肚明。

    那层所谓“策略”的遮羞布终被完全揭开。巨大的难堪令穆王俊脸泛青,转眼又褪成纸般的苍白。

    他掐在白轩肩头的大掌无法控制地缓缓落下,颤抖着背到身后。

    忽然,穆王偏过脸,嗓音浊重地再次出声:

    “……你今日借太后入朝,一来便重言弹劾我,又何谈‘报恩’?”

    白轩:“不过假意投靠罢了,扳倒武安侯不就用的这招么?穆王放心,此次我必全力助你扫清太后一党,还你数次救命之恩。”

    原来如今,他们之间只剩下报答与被报答的关系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