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从安定回来,已经到了冬至,回来后又一直忙着藩王入朝和冬至祭祀的事,无暇顾及其他,李延年的案子一拖再拖,直到那病重的李夫人请他去了一趟漪澜殿,出来后突然下诏将李延年和李季兄弟俩灭族。

    听到这个消息我是诧异的,我原以为刘彻是顾及李夫人母子,所以有意拖延判决,想放李延年和李季一条生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我很想知道李夫人到底和刘彻说了什么,让刘彻做出如此决断,直接将李夫人和李家逼上绝境,所以便召了同殿的丽娟过来询问。

    “李夫人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为给李延年和李季兄弟俩求情,上午命人将陛下请到漪澜殿,却又蒙着脸不让陛下见,说久病缠身,容颜枯萎,不宜面君,欲将皇子和兄弟托付给陛下,不管陛下怎么劝说,她就是不肯让陛下见一面,所以惹恼了陛下!”丽娟解释道。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我问道。

    丽娟抹泪道:“妾问过她了,她说以色事人,色衰则爱驰,爱驰则恩绝,不让陛下看到这副容貌衰败的样子,就是希望陛下能念着她过去的好,宽恕她的兄弟,可是没想到适得其反,陛下一怒之下,竟直接将她的兄弟灭了族,她知道后悲愤交加,撑着病体说要去找陛下,可还没出漪澜殿的大门就倒在了雪地里了!”

    我苦笑了一下,人都要死了,还耍这种小心机,却没想到聪明反被聪明误,刘彻是什么人,他最不喜欢的就是后宫的人在他面前耍手段,她要是直接在刘彻面前哭一哭求一求,念在往日的情分上,刘彻没准还能网开一面,即便保不住李延年和李季兄弟,却也不至于连累其他的人。

    对于像刘彻这种在宫廷权谋争斗中长大的人来说,后宫那些阴谋算计根本就逃不过他的眼睛,他高兴的时候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还乐意助你一臂之力,可他不高兴的时候,你算计他,只能是自寻死路了。

    “中宫,漪澜殿差人来说李夫人快不行,想请您过去一趟!”

    采桑跟我说这话的时候,我心里犹豫了一下,老实说我和李夫人无话可说,所以并不想去,但是想到她还有一个皇子,所以我还是去了。

    傍晚时天空开始飘雪,我裹着厚重的斗篷出现在漪澜殿,李夫人正在安静的躺在榻上,几个月不见她,她已经瘦脱了型,面上一点血色也没有,凸起的颧骨将她苍白的脸衬托的如骷髅头一般,让人看着有些瘆得慌。

    在宫人的提醒下,她睁开眼,原来如丝般的媚眼,现在看着一点灵气也无,明明已经病入膏肓,却还要强撑着起身给我行礼。

    昔日风华绝代的佳人如今被糟蹋成这副模样,我心里多少都有些惋惜:“既然病着,就不用行礼了!”

    在宫人的搀扶下,她还是坚持行礼,郑重的朝我磕了一个头:“妾自知罪孽深重,无颜面见皇后,今日请皇后过来,是有一事相求!”

    我接受了她这一礼,问道:“你是说孩子么?”

    “皇后仁德良善,自然不会为难一个年幼的孩子”,她抬头,泪眼婆娑地看向我:“妾说的是妾的家人,二哥和弟弟虽然罪无可恕,可罪不至灭族,妾不求皇后宽恕妾的兄弟,可其他人是无辜的,妾求皇后救救他们!”说完又磕了一个头。

    我是一个容易心软的人,特别是面对一个柔弱无助的人,但这并不代表我会善心大发的原谅她们,我转过身道:“我会帮你照顾好你的孩子的,可是救你的家人恕我无能为力!”

    “皇后!”她扑上来扯住我的衣裙,不让我走:“皇后,是妾痴心妄想,妾知道错了,皇后要处罚就处罚妾,妾愿以死谢罪,请皇后放过无辜的人……”说到最后她泣不成声。

    我示意宫人将她扶起来,说道:“他们无辜,难道那些被你们害死的人就不无辜么?还有太子,他不无辜么?你们连他也敢构陷,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的!”

    听了我的话,李夫人虚脱的倒在宫人怀里,慢慢的往地上滑去。

    她的请求我无能为力,除了涉及到朝政以外,还因为他们动了据儿,只要动了我儿子的,我都不会姑息,见她这般,我也不想再多说,踢脚往殿外走去。

    “曾经有人给我算过命,说我命中大贵,将来必定能母仪天下,皇后,如果我能再多活几年的话,你觉得咱们两个,谁会是最后的赢家?”

    我怔了怔,停下了脚步,这样的故事我似乎在哪里听过,卫青年少时和平阳公主去甘泉宫,曾经有人跟他说,他日后会封侯,后来果真如此。昔年,先王太后在进宫前曾嫁人生女,后来也有人给她算命,说她会生下天子,所以其母臧儿逼着她与丈夫和离,将她送进了宫,后来也如愿以偿了。可这其中的艰辛又有谁知道呢,卫青连连征战,过着刀尖舔血的日子,王太后为了儿子能当太子,费尽心机,经历了多少明争暗斗,何尝不是命悬一线的过日子,时至今日,我甚至都说不清楚到底是算命的成就了他们,还是他们成就了那些算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