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连串的动作,刘樟涛看得仔细,在外人看来污秽不堪的造口护理,夏小荔操作得如此轻巧,令刘樟涛感动。这是平凡的工作,却能解除患者的病痛,实用、实在。

    污物排泄出来之后,刘建民的身体轻松起来。刘樟涛打开病房门,送夏小荔出来,发现大哥二哥正站在门口“大哥二哥,你们终于回来了!爸爸,老大老二回来了!”

    刘建民憋着一口气,就是想见自己的孩子。孩子回来了,他的愿望终于实现了。多少年没当面见到这两个孩子,刘建民也记不清了。刘建民睁开眼睛,仔细打量孩子,眼角竟然湿润了。他伸出手,摸摸孩子们的脸,脸上都有了岁月的风霜。老大老二的出国,给刘建民长了不少脸,在村里,大家都很尊重他,十里八乡的村民都拿他家两个孩子为样本,教育孩子好好读书,长大了有出息,挣大钱。还有一些村民,很崇拜的样子,向他请教培养孩子的诀窍。刘建民总是笑着说“要说种地,我有诀窍。但没有培养孩子的诀窍啊,都靠他们自己努力。”话虽这样说,刘建民还是甜到了心里。

    老大老二紧紧握住父亲的手。这是一双勤劳的手,手上布满老茧。小时候,父亲牵着他们走路,感觉父亲的手掌粗糙、宽厚,而今,还是这双手,却已经被癌症折磨得又黑又瘦,青筋凸起,如残枝败柳,仿佛稍一用力就会折断了。

    父子在这种环境下见面,不免伤感。老大提出来找医生问问父亲的病情,刘建民拉住老大的手,断断续续地说“别去……见到……你们兄弟……我就……放心了。”

    老大紧咬嘴唇,尽力控制不让自己哭出声。平静一下心情,老大说“爸,我去问问医生,还有不有更好的办法……”

    刘建民的手紧紧拽住他,说“你别去……我有话……要跟……你们三兄弟说……”

    父亲有话要说,三兄弟都不再说话,侧耳倾听。

    等了好长一段时间,刘建民说“你们三兄弟……要团结……”

    三兄弟不约而同点头,说“爸,您放心,我们兄弟一定团结。”

    刘建民说“你们三兄弟……要孝敬好……你娘……”

    三兄弟还是点头,说“爸,我们都知道,您放心吧!”

    刘建民把他们三个人的手放在一起,继续说“你们兄弟三个……老大聪明……老二能干……老三孝顺……老大老二……你们书读得多……条件比老三好……要多帮衬老三……他是你们的弟弟……不要……看不起他……”

    老大老二说“爸,您放心,我们会照顾好弟弟。”三兄弟泣不成声,直刷刷跪倒在父亲病床前。

    病房里突然传出大声哭泣,苏夏荷和夏小荔急忙跑到7床。刘建民休息了一会,睁开眼睛“别哭……我没事……只要你们……三兄弟……和睦……我们这个……家就有希望……”

    这天,蒋湘峰查房的时候,感觉到了一种令人压抑的窒息,呼吸中,都有恐慌的气息。这段时间,病房并无病人去世,他不明白,病房突然会蒙上这种令人窒息的恐慌。这种氛围,对医患之间相互配合治疗很不利。蒋湘峰给护士长上官雪莹打电话,请她来科室一趟。上官雪莹对活跃科室气氛很有一套。

    上官雪莹声音嘶哑,说“蒋主任,对不起,我这几天家里有事,不能来科室。”

    蒋湘峰听出上官雪莹情绪低迷,追问道“你家里有什么事,能跟我说说吗?”

    上官雪莹沉默了一下,说“没什么大事。蒋主任,我们明天见吧。”

    蒋湘峰瞟了一眼挂历,今天是春节长假最后一天,明天正式上班了。他与上官雪莹搭档好多年,从没见过她情绪如此低迷。上官雪莹对科室的大小事情向来都很上心,从来没有这样冷漠过。蒋湘峰觉得自己有必要搞清楚,大过年的,她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电话里,上官雪莹讳莫如深,该是多大的事?他越想越不对劲,再次拨打上官雪莹的手机,却关机了。他预感,上官雪莹遇到难事了。

    蒋湘峰查完房,打了辆车匆匆去了上官雪莹家。蒋湘峰按响门铃,家里竟然没人。他犹豫了一下,转身回走,却在小区门口碰到上官雪莹和他的丈夫袁奇俊。他们好像刚从外面回来。上官雪莹一脸愁容,眼睛红肿,好像刚刚哭过。

    蒋湘峰急切地问“上官护士长,你们家发生了什么事?能跟我说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