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闻缇像是听见了一个荒唐至极的笑话,她不可置信地步步逼近季眠,近乎要笑起来:“你在等什么?你在害怕什么?我自有办法护你周全,你就这么懦弱吗?懦弱到科考都不敢去争那一甲魁首,甘于屈于杜曜云之下,懦弱到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不敢去相见。”

    “朝堂之上,半数的人都想要了你父亲的命,妄图发泄自己的不满,妄图给陛下一个下马威。你父亲何其无辜,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成为权谋心计的牺牲者?!”

    她第一次这样歇斯底里朝季眠怒吼,她不明白为何少年总有这么多顾虑,总是不肯相信她。

    雨势渐大,那雨直接浇淋在她头上,浇得她心发凉,她心一横,冲季眠接着道:“季眠,你只有你父亲了,不是吗?既然你不敢,我替你去,我想办法把你父亲救出来。”

    她转身就要冲进雨里,手腕却突然被握住,季眠用力一扯把她拉到檐下,她不意季眠出手,惊疑地抬头去看他。

    “臣不会去永权宫,臣也一样不会让郡主前去。”

    又是这样波澜不惊的眼神,又是这样沉着平静的眼神,叫她心疼又痛恨。

    她拼命扭动手腕想要挣脱他的桎梏,可饶是她再用力,也敌不过他的力道。

    他的手掌像是牢固的铁栓,叫她无法逃脱半分。

    孟闻缇看着季眠那双乌亮的眸子,觉得自己的双眼有些酸涩。她想,幸好有从天而降的雨水能够掩饰她的狼狈,不然在他面前掉眼泪,是件多丢人的事情。

    她已经顾不得郡主的仪态,狠狠地擦了一把脸:“季眠,你有心吗?”

    雨水顺着少年坚毅的脸庞流下,他握着她的手又加重几分力道。

    季眠牵动嘴角,眼神在那一霎那黯淡下来:“郡主,你应该知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此时去永权宫又有何用?陛下若不知父亲清白,怎会留他性命,陛下若知父亲清白,怎会不予他生机?臣无法改变,郡主也无法改变。”

    孟闻缇不再挣扎,而季眠依旧牢牢地握着她的手腕,他犹豫了许久,还是说出了那句话:“郡主好意臣心领,可是如若此事被关侍郎知晓,郡主可知那些参本将尽数指向你。我不能看着郡主为了我以身涉险。”

    孟闻缇从他的眼底看见自己略显不堪的身影,眼睛一眨,泪水如溪淌。她绝望地问:“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季眠声音难得有些颤抖:“没有。”

    他松开了手,孟闻缇不停地擦拭脸上的泪水,可眼泪决堤,如何都止不住。

    她哽咽着:“为何会这样,我只是想帮你,季眠,我只是想帮你,我该怎么办?”

    季眠看着眼前无助的孟闻缇,心中似有什么坚硬的东西已经出现裂痕。他上前一步,轻柔地环住她,拥她入怀:“自古君臣纵横之策皆如此,郡主,我们都没有办法。”

    他的怀抱之外就是磅礴暴雨,可她耳边只有少年有力跳动的心脏声。

    他怎么可能没有心呢,可是他所要面对的是如狼似豺的臣与捉摸不透的君,他要面对的不仅仅是被关押在永权宫生死未卜的季太史。

    他什么都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