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被他看得头皮发麻,脑子里一些过去的记忆流窜而来,直往他膝盖窝里打,好在一旁的小厮眼疾手快,堪堪将他扶住。

    他猛地甩手,脸上划过一抹狠戾,沉声喝道:“贱奴,别碰我。”

    那小厮被他甩在雨地里,抬头正对上男子的暗纹六合锦靴。

    东方朔低头瞥了一眼,唇含讥笑,眉露冰霜,李靖没来由地心虚起来。

    镇国侯府世代王爵,又依附于王妫,是当朝炙手可热的士族,按理说李靖无须惧怕这样一个空有虚名,既无实权、又无靠山的六皇子。

    但这位远近闻名的少年身上,仿佛自带一股令人不容小觑的气场,即使他眼梢带笑显得漫不经心。

    “不知宁王此举何意?”他最终还是勉强稳住心神,板着脸颇为不自然。

    绯衣男子挑起一边眉,象征性地扫视一圈,在他身上停了好些时候:“无意,本王路过。”

    他的声音并不大,甚至可以说轻声细语,每一个字符却落地有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奢靡侈华的马车静静立在雨幕中,在它对面的车轮旁,高徐被搀扶着破布似的坐起,三五壮汉气势汹汹,李靖被簇拥着,一个瘦弱的小厮还倒在地上。

    就方才那一脚,李靖便踢断了这人的一根肋骨。

    围观的百姓都保持着沉默,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幕,平日趾高气昂的李小侯爷诡异地示弱起来,而这位不知从何而来的俊美少年气度雍容,一丝不乱。

    场面十分混乱,参杂着奇绝的寂静。

    蓦地,马车上传来极其低沉的人声,小厮领命上前,附耳听命。

    东方朔的视线落在重叠着冰裂纹的车帘上,波浪状微漾的帘布轻轻颤动,豆大的雨竹滂沱地弹在横木上,在空中绽放出晶莹的水花。

    “公子,燕王殿下说了…”

    “皇兄。”

    没有人想到东方朔会突然出声,声势浩大的雨声也掩盖不住他脱口而出的两个字,不明所以的看客面面相觑,后知后觉地发觉男子的真实身份。

    “多年未见,今日难得相遇,皇兄何不出来一叙?”

    高兮顺着他的目光,也悄悄打量着这辆马车。只见没过多时,一双修长的手揭开车帘一侧,露出半边青白的脸庞,嘴唇红到发紫,鼻尖十分高挺,眼眸被牢牢遮盖,投下大片阴影,唇线抿成一条毫无感情的缝,瞧着有些阴郁。

    那张嘴微微翕动,发出同之前一样沉闷的声音,每一个字都附着着万丈寒冰:“本王腿上有疾,还请皇弟见谅,若有要事相商,改日再叙不迟。”

    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两人关系不好。燕王东方彟是王皇后所生,东方朔则是丽妃之子。丽妃得宠那些年,王皇后没少背后使绊子,好几次致使丽妃险些丧命,所以从出生起,他们便注定水火不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