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明媚,院里的夹竹桃长得正好,纤细的枝桠上颤颤的红蕊如同张开翅膀的蝴蝶,少年雪色的衣摆无意拂过,仿佛也沾染上了一抹暧昧的胭脂红。

    谢伽罗慢条斯理地跟在谢欢欢身后,默默盯着前方的谢欢欢,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落在她身后已经成了他的习惯。

    就像行在独夜中的旅人,追着那点渺茫的月光。

    行过影壁时,一座楼阁的倒影落在紫藤上,他忽然抬眼望了一望,只见到高翘檐角的一隅,视线往下,楼阁的门上,朱红的漆褪了颜色,留下斑斑驳驳的痕迹,上面还挂着一把青铜锁。

    瞥了一眼,他很快又移开了视线,浓密的睫毛低垂,在光线的映照下,本来黝黑的眸色瞬间变得通透,竟呈现出一种目眩迷离的绮艳。

    王府煞气浓重,连带路的丫鬟身上都萦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黑气,这府上看不见的阴煞想必都是被那位郡主的纯阴之体吸引而来,可是,它们却像是在惧怕着什么,不敢轻举妄动。

    嗤,恶劣的愉悦在他骨子里爆开,好像,很有趣的样子。

    红珠很快引着谢欢欢和谢伽罗来到大堂,温声道:“娘娘,郡主,谢姑娘还有谢公子来了。”

    “拜见娘娘、郡主。”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雕花窗筛进一捧蓬松的光,跌在少女莲青色的鞋面,凝成一个个珍珠似的光斑,鞋面上金线绣成的鲤鱼仿佛在噙珠而戏。

    听到声音,百无聊赖的郑拂下意识抬眼,迎面是一红一白两道身影,像被什么蛊惑了一般,她的眼神立刻凝在了白衣少年身上,瞬间心跳如雷。

    少年乌发蓬松,扎成一个高高的马尾,红色的发带有意无意垂至肩头,美人尖上分开了两缕微卷的刘海,垂在鬓侧,露出的额头白皙饱满,他肤色极白,五官又极艳,仿佛山水画中泼墨的一笔,浓得令人无法忽略。

    这人正是小阎王,谢伽罗。

    少年身姿挺拔,站在谢欢欢身后,眼神却一直落在谢欢欢身上,仿佛周遭一切与他都无关。

    郑拂发现,他美貌摄人,眼神却温软。黝黑如珠的眼睛色泽通透,水光潋滟,再配上那微卷蓬松的发,竟莫名像一只乖巧的狗儿……

    郑拂心里觉得奇异,心中那份恐惧一时之间都有所消退,她甚至胆大妄为地想着,那一头蓬松微卷的发摸上去手感一定极好。

    为这奇妙的联想,她的唇角不自觉地翘了翘。

    可见谢伽罗缄默无声地立在谢欢欢身后,刻意避着光,一切明艳色彩都重叠在谢欢欢身上,少年身上那种自带喧嚣的美色也成了陪衬的背景布。

    不知为何,郑拂竟然无端联想到梦中那水葱小姑娘的话,“影子……”

    谢伽罗,是跟在谢欢欢身后,不被人注意的影子。

    许是她注视自己的目光存在感太强,谢伽罗不动声色地望了过来,水色的眸子里逐渐透出一丝冷淡的不悦。

    大堂中间的少女穿着轻薄的藕荷色纱衣,胳膊上挽着一段淡青色的披帛,额头上的梅花煞,瓣瓣分明,一如汴梁少女争先效仿的寿阳公主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