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头儿昨晚吃得太多,撑得睡不着,一大早忍着严寒就在院子里遛弯儿,时不时揉一揉肚子。石斛睡眼惺忪,头发乱蓬蓬地站在屋门口打着哈欠,呆萌得不忍直视。晏晴一边在灶间忙碌一边愉快地哼着歌,她昨夜心头大石落地,睡得极为香甜,心情相当不错,正在奋力揉面,预备用昨晚剩下的高汤下面条。

    正忙着,青虎就掀开门帘进来了。晏晴回头见是他,笑着招呼:“青虎哥,早啊!青豹起来了没?”与往常相比,语气里有她自己都没察觉的一丝亲昵。

    青虎昨夜先是听晏晴讲了自己的来历,又经历了巨大的思想斗争同意与她结拜,心绪纷乱至极,一晚上几乎都没睡着,此时眼圈下一圈淡淡的青色。可见她心情这么好,气色红润,笑容仿佛闪着光,神情比他此前看过的任何时候都要愉悦,他的心里一动,仿佛有什么突然想通了一般。

    也罢,兄长也好。从此可以光明正大地护着她,直到不得不分离的那一日。

    他也扬起一个温暖和煦的笑来:“青豹还在赖床,我先出去做工了。等下记得去将他唤起来,让他不要总窝在屋里,要出来动一动,身子才好得快些!”

    晏晴敏锐地感觉到那一丝不同。青虎似乎已经接受了她作为一家人,连之前彼此之间的一些客套话都省了。她打心眼儿里感到高兴,脆生生应了,麻利地抓了一大把面条扔进锅里,先替他做了一大碗面条,好让他吃得饱饱地出门。

    青虎连汤带面一大碗痛快吃完,自出门去。晏晴将给其他人的面条准备好,在竹匾里码得整整齐齐,便出门去透气。

    她惊讶地发现那位萧公子今日起得甚早,正陪着张老先生遛弯儿,俩人并肩而行,竟是一副相谈甚欢的模样。再看看石斛站在自己屋门口,也呆呆地看着他们俩,似乎脑子有些转不过来。

    景祯正在向张老先生请教药理。原本张老头儿不爱搭理他,可听他问的是一味叫做“金文蕲”的药材,便掀了掀眼皮,勉强听他说了下去。

    景祯恭敬问道:“晚辈家中有位叔伯,年轻时从军落下个病根,患有严重的风湿,听人说此药有奇效,但极为难寻,晚辈遍寻临阳、翼州两城都没见过,不知张老先生可有耳闻?”

    老头儿很狂地回他:“那有什么,我还会做呢。那玩意儿是金文蕲蛇的皮剥下烘干而成,炮制倒也不难。需先剖开蛇腹,除去内脏,洗净,用竹片撑开腹部,盘成圆盘状,干燥后拆除竹片,连头带身细细磨成粉末,便是金文蕲。”

    他顿了顿卖了个关子,见景祯热切地望着他,才接着往下说:“关键这蛇实在不易得,多产于南方戾瘴之地的高山上,喜食岩鼠,出没于山崖绝壁,又有剧毒,俗称三步倒的,捕蛇者即使有幸能碰上一两条,没有万全的准备,也不敢伸手去捉。”

    他越说越有卖弄之意,“小子,算你问对了人!这蛇老头子每年都要亲手炮制几条,用来治风湿之症,再没有比它更好的!可别说临阳你难买到,到翼州来买更是大错特错。这地儿压根不产这个。”

    景祯拱手为礼:“多谢先生指点,晚辈受教了!不知先生处可有此药?若能从您这里购得,在下真是感激不尽!”

    张老头儿更是自得,斜睨了他一眼:“此药金贵异常,没有千金就不要想了。莫说小老儿眼下也是客居此处,手头没有这味药,就算有,你也是买不起的。”

    景祯道:“晚辈虽然一时陷入窘境,但家中尚属殷实。不知先生仙乡何处?待我来日回到家中,必定携重金登门购药。”

    张老头儿随意地摆摆手:“别介,咱们还没到那份儿交情,你就算带千金万金到我灵台山,我也不会见你。这药虽然治风湿最佳,但用来治病却是大材小用,太委屈它了。用来制~毒才是不辜负了捉它的一番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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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台山”三字一出,景祯心中原先的六七分猜测,已然升到了九成,面上却是愈发诚恳:“老先生,我那位叔伯被风湿之症折磨了十来年,手脚俱已变形,疼得无法行走、夜不能寐,几乎痛不欲生。既知道先生您能制这味药,晚辈断不能放了这一线希望!若您觉得我诚意不够,我愿修书一封,让家人带着那位长辈亲自去您府上。”

    张老头儿果然烦躁起来:“咿呀,你这小子怎地听不懂人话!天底下生病的人海了去了,我救得过来么?我老张这辈子就这脾气,说了不给就是不给。哼!”言毕一扭身,径直往灶房去了。遛了好几圈又说了这么多话,他觉得自己必须得马上吃些东西找补回来。见他往自己这边来,站在门口看热闹的晏晴知道他是要吃早饭,赶紧转身进灶间下面去。

    景祯没料到这般容易就套出了话。心里有了九成九的把握,不由微微一笑,也不去计较他的坏脾气与无礼,自顾自继续在院子里散步。

    他猜得不错,张老头儿便是谢皇后翻遍了全国也找不着的药王张千手。其实他在外并不曾刻意隐瞒自己的名号,只是一般人看到他的尊容和行为举止,下意识都敬而远之,根本没兴趣知道他姓甚名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