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吉十九年七月二十九,杭州西湖南侧沈氏墓园。

    这一日清晨,连夜从昌国县赶来的刘东福带来了王寿光和沈方的亲笔信,还有一台沈方亲手制作的座钟。

    “这封信是方儿亲笔所写?”沈括是第一次见到沈方的笔迹,此时放眼看去,只见素云笺上面洋洋洒洒逾千言。

    “正是,二公子书写之时,小人就在旁边。”

    沈括草草地浏览之后,便把第一页递给了兄长沈披。沈披取过信笺,一看那灵动娟秀的字体,便被深深地吸引,沈氏兄弟二人细细地品味沈方的运笔技巧,体会间架和留白的魅力,沈披又接过另一张信笺,看完之后才说道,“方儿此笔法看似柔弱无骨,圆润细腻,但其中颇见颜柳风骨,又有右军笔意,只是我沈家并无右军笔帖,却不知方儿从何处学来。”

    “这也是我诧异之处,方儿逢凶化吉之后,虽然颇多奇遇,但在圣学文字之途却并未见其有所涉猎,难道方儿真有生而知之的本领?”沈括并没有和其它人说过沈方来自于两千年后,纵使其长兄相问,也只是含糊地回应似有前世记忆。鬼神之说,圣人都主张存而不论,沈披便没有计较。

    “若我沈家真有如此麟儿,倒不应让其主掌经济,王匠首颇为可靠,何不让方儿随我等读书,我辈男儿,有功名才是正途。”

    “原本便计划明年开春带方儿回京城,让他和冲儿一起随司马君实学习做人做文,如今看来以方儿的功力见识,倒可与冲儿一起参加乡试省试。”

    “合该我沈家后继有人!”沈披笑道。

    两人放下书信,才细问起昨天下午之事。书信中,王寿光、沈方虽然也略有提及,但毕竟不如由信使讲来痛快。王寿光选拔的五个主事都是记忆超群、口齿伶俐、思维敏捷之人,把钟表精准度评选、王寿光与沈方的讲话及夫子庙中所讲的混凝土配方等详详细细地讲了一遍。

    “这近视镜、老花镜才在杭州流行起来,这座钟看来也会成为乡绅权贵争抢的奢侈品。”沈披叹道。

    “大兄,你看中的是钟表的计时功能。我却想到了一点,如真能将此钟表小到方寸之间,行军打仗之时,便可以约定精确的进攻时间,而无需靠烟火、令箭。特别是在组织多条战线攻势时,可以严格按时间实施,而避免了因距离过长而导致的军令不畅。而且,通过钟表的时间与昌国时间的差值来确定精确的经度,此法无论是绘制精确地图,还是行军打仗,都极为有用。”

    “是啊。前些日子,王匠首传来的那些关于地球的知识,初闻很难让人相信,这么几天过去,方儿所讲或许还真是事实,特别是关于地球是圆球,各地时间并不相同,可以通过各地不同的时间来推测经度,此等巧妙的方法。如无方儿解说,直到今天,我仍然认为大周各州县正午之时便是同一时刻。”

    “就这一点,钦天监的监正也未必知晓。”

    “莫非二弟有意和李监正言明此事?”

    “我何必惹这个麻烦,自己能用就好。”沈括笑道。

    “二弟明年开春便外放至延庆路,不知这混凝土对你的用处可大?”

    “除了方儿信中所提的修建城堡、桥梁和万里驿道外,我倒是为此国之重器找了两个归处。”

    “哦?”

    “大兄还记得胜吉十年,我们兄弟在万春圩治水之事吗?”

    “当然记得。后来几年的洪水,若没有万春圩,江南东路一带遭灾的州县便会更多。你我兄弟在那里呆了两年,你还放弃了辛丑的省试。”

    “我在想,若是当时有混凝土此等利物,修建圩堤将何等容易。甚至,对于一般的河流,我们可以轻易筑起拦水大坝,让下游的水流更加平稳,李冰的都江堰让成都平原成为天府之国,这混凝土一出来,不知道还能创造多少个天府之国,此乃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