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吉十五年十月月望大朝会结束后,各位官员大臣纷纷向沈括表示祝贺,司马光向沈括解释自己的发言仅是为了劝谏朝廷不要穷兵黩武,对沈括的其他政见还是赞同的,而秦源也在祝贺之余,暗示自己采取的是先抑后扬、引出水力机车让沈括阐述政见的主意,沈括自然表示感谢,并恭维秦源心系国难、带头归平土地的善举。

    等众臣拱手走远,在一个小宦官的搀扶下,富弼和文彦博走到沈括面前,邀请沈括及正和沈括说话的欧阳修去政事堂一叙。

    大周在中书内省设政事堂,简称中书,与枢密院分掌政、军,号称“二府”。以政事堂为宰相、参知政事议事办公处,设于禁中。政事堂囊括门下省、中书省和尚书省的大部或主要职权,是最高行政机构。政事堂下设舍人院,有知制诰或直舍人院,负责撰拟诏旨。还设孔目、吏、户、兵礼和刑等五房,分曹处理事务。

    进入了政事堂正厅,两位权相坐在主位,侍应的小宦官奉上茶水。

    富弼感谢道,“适才多谢存中贤侄仗义执言。”

    “富相言重了,官家发问,括敢不如实禀报,只是西夏北辽,虎狼之众,实乃我大周心腹大患,还望两位相爷莫要轻视。”

    “官家已允了吾归乡养疾,这政事却需文相、介甫及贵师徒承劳了。”

    “富相年富力强,待脚疾康复必可与文相同执机枢。”

    富弼笑着摆摆手,不再多言。文彦博见富弼谦谢已毕便开口道,“存中,适才在紫宸殿吾查你神色似有未竟之言,可否详述一二?”

    “不瞒文相,括原本就有向两位恩相和恩师禀报之意,此刻倒也正合时机。”沈括起身一礼道,“匪教作乱,难以持久,若将士效命则匪患必平。但括细细审视这四州之乱,却有一顾虑。”

    文彦博言道,“存中请坐下讲。”

    沈括谢过坐下后,继续道,“此四州看似匪民因棉占粮田或棉田被毁而随机起事,但却有蹊跷之处。一是四州知州,括虽不熟络,但也知皆为政声卓著、造福一方的能臣,彼等深受圣恩、又精于儒学,岂有四州皆反之理?二是四州反叛的时间未免太巧,相差不过一两日。三是反叛之地恰好两东两西,临近西夏、北辽。这些巧合加在一起,括深忧此乃匪教蓄谋已久之举。”

    文彦博点点头,他和富相自然也看出了端倪,所以才对沈括进行试探,“存中所虑极是,老夫也有此虑,然老夫有一事不解,如秦尚书所言,我大周二百六十七州皆有其教民布局,如是同时反了,岂非气焰滔天,贼势更加汹涌?”

    “文相,括适才在想,这匪教所图或许并非四州之地。”

    欧阳修也来了兴致,与文、富两人盯着沈括看。

    “他们似乎只是想展示一下实力,然后其目标可能是西夏与北辽。”

    文彦博吸了一口凉气,“这不可能吧,军国大事,岂容这些斗升小民觊觎。”

    “文相所言极是,这也是括不解之处,所以才不敢冒然提出,此处只有四人,我将猜测讲出来,请恩相、恩师参度。”

    欧阳修此时开口道,“匪教之举,怪异实多,对于存中所言,我倒有几分相信。我朝承平日久、其弊必生,将兵疏于战事,全仗坚城雄堡勉力支撑,致使边境百姓屡有遭难,民间早有侠客武师挺身而出袭击西夏、北辽劫掠小队之传闻。莫不是此匪教勾结此等侠士,以聚民伐夷为机,行与大周逐鼎之实。此匪教也知我禁军势大,只敢寻离边军略远的州县起事。”

    听到欧阳修提到侠客,沈括脑海中便浮现于张天端的形象,但他不敢多想,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如此看来,匪教早有准备,且精心谋划,若按廷议征剿,恐我天兵有失,我立即面圣,此次必须以西兵为主,一鼓作气,剿灭匪患。”文彦博急道。

    “文相不可!”沈括平静地说,“以我等猜测干涉月望廷议似有不妥,可与官家言明,并建议李中官引以为戒,加强提防。毕竟只是未经战事、没有摸过武器的农民,如果这些农民,禁军都打不过,我大周凭什么抵御西夏、北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