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大内紫宸殿。

    昨夜京城乱做一团,禁军忙活了一整夜,许多官员彻夜未眠,时刻关注着宫里的情况。原本,公主已被找到请回宫中,沈括也被放回昌国公府,事态已逐渐平歇,岂料公主回到宫中之后,官家不知道受到了什么刺激,直接下令将沈氏父子索拿入宫,并查抄昌国公府,将昌国公府翻了个底朝天,并将后院沈氏父子居住的楼院贴上了封条,致使沈家的家眷只好居住在客房之中。大周总共也没有几个国公府,如今便查封了昌国公府,这让官员们人心惶惶,京城的官员大都接受过昌国沈氏的馈赠,并与如日中天的沈括有书信往来,沈括若倒了,官家如有意攀扯,只怕一多半人会受到牵连。

    王安石将救灾、平叛之事简要汇报之后,柴勐评点了几句,便把沈方之事捅了出来。

    “昌国公沈括之子沈方,性情狂戾,自本月十五入京城以来,殴打晋王世子,祸害无辜百姓,抢夺朝臣的儿媳,强拆他人的房舍。朕念其年幼,令其缴纳罚金,赔礼道歉之后,在府中反省。不料,此子罔顾皇恩,变本加厉,居然劫持公主,并打伤前去营救的大内高手。此子如何处置,请列位臣工商议。”

    太常寺卿章衡出列朗声道,“启禀官家,沈方所行,颇多怪异,臣料其中必有误会,臣提请将此子交由刑部、大理寺和御史台三法司会审,令其申明原由,依大周律历治其不服法度,言行无状之罪。”不服法度,言行无状乃是一个小罪,轻则杖责二十,重则逐出京城。章衡毕竟与沈方认识,此时便忍不住为沈方说起话来。

    工部御史贾维新高声喝道,“章大人,你言语之间袒护沈方此子,可是在昌国得了什么好处?!”

    “本官出使昌国乃受陛下指派,一言一行,莫不以国事为重,沈方虽在小节上面有失,但也献上火枪、水泥、织机之术,于国家而言,孰轻孰重,不需本官置喙,若因小节,便处之于重刑,本官担心伤了大周百姓报国之心。”

    “劫持公主无论如何也算不上小节,这乃谋逆大罪。”

    “本官听闻公主微服出行,坊间皆传言乃是慕公子,沈方与公主交恶,乃是因青楼歌姬而起,纵使将公主带走,沈方也绝非事先得知,乃是无心之失。随后沈方知道公主身份,便主动将公主送回,劫持之说,从何谈起?”

    兵部给事中林清良站了出来,“章大人,沈方所思所想,你岂能得知,莫非早与沈方有勾连之举?”

    王安石见这些言官离题发挥,便喝斥道,“林大人,朝堂之人,人人皆有发言的权利,若是与你的意见不符,便被认为有勾结,那么何人敢在这朝堂上说话?!”

    秦源此时也不甘落后,“石相此言差矣,贾大人、林大人身为言官,自然可以风闻奏事,难道勾连之事,还会落下什么实证?!”

    “风闻奏事?!这种莫须有,强加的罪名,于江山社稷,于朝廷又有何意?!”

    “沈方劫持公主可并非什么莫须有的罪名,即使现在,这沈方仍然潜逃,若他心中无鬼,只需象章大人所说,前往三法司呈明误会即可,何需潜逃?”

    “此事疑点甚多,还需从长计议。”王安石仍然不同意轻易对沈方定罪。

    “列位臣工,今日只议沈方,不得再提及公主微服及青楼歌姬之事,违者以欺君犯上论处。”

    柴勐一句话,便将腊月十九夜间发生的许多事情,永远地从史书中抹去。

    关于沈方的争议又沸沸扬扬地展开,渐渐地朝堂之上分成了旗帜鲜明的两派,一派是以王安石、章惇为首的新派,另一派则是以秦源为首的保守派。新派认为沈方对朝廷贡献甚大,朝廷不应责之过甚,而保守派则认为沈方目无朝廷,目无圣上,应以欺君之罪论处。

    两派斗的不亦乐乎,并有逐渐转向对新法的争议之上。柴勐见越扯越远,便命秦源加紧捉拿沈方,待沈方到案后,再交由刑部、大理寺和御史台三法司会审。

    “沈方如何定罪,暂且不论,沈括养子不教的罪过,却无可指摘。传旨下去,罢了沈括昌国公的封号,夺了沈括的官职,将其贬为庶民,永不叙用。”

    吴成领了旨便要拟旨明发,王安石皱着眉头说道,“陛下且慢,沈方纵有千般不是,在给沈方定罪之前,也没有先定昌国公之罪的道理。既使沈方犯下罪行,也无需对昌国公责之过深,罚其俸禄,令其戴罪立功即可。如今,延庆路、秦凤路、熙河路已准备多年,朝廷正在用人之际,岂可因一细枝末节之事,临阵换帅,自断羽翼。”

    章惇也站了出来,“臣附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