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星真人没有立刻回答,叶云舟摩挲着掌心疤痕,向床里瞟了一眼。

    老先生身上闪过一道清淡的白光,术法快要撑到极限,扶星真人的声音模糊起来,才反问道:“像他这样的人,也想找到终点吗?”

    “……也许吧。”叶云舟心不在焉地说。

    “那就不需要我的答案了。”扶星真人语带笑意,“徒弟明知故问,师父怎好拆穿。”

    叶云舟霎时有些懊恼,刚想反驳扶星真人,但术法已经消失了,叶云舟只得起身拖走椅子,自己另觅他处休息。

    扶星真人的药的确管用,叶云舟自己去倒了点热水喝,找出纸笔开始写信,写完之后裹着毯子躺回软榻,期望自己睡醒之后风寒能彻底痊愈。

    什么时候睡着的叶云舟已经记不得,他从前不常做梦,但最近却总是在意味不明的梦境中流连,他恍惚间突然想起自己是谁,却远远地看见自己提着柄剑,缓步而行。

    佩剑并非若水,更加肃穆高贵,但他双手沾满鲜血,血迹顺着剑鞘银紫交错的刻纹滴落下去,身后有面目慈爱的老者,还有笑容朗润的青年,他在地上留下一串刺目的红色,与他们渐行渐远,步入一片不知多深的迷雾。

    叶云舟骤然睁眼坐了起来,他有些混乱,周围金纱帘幔和通明灯火,仔细思索一番却怎么也回忆不起方才噩梦中人的模样,只剩下熟悉的感觉,让他无端想到同样和善的扶星真人。

    他心底还残存着一点梦中的情绪,像是失望,又像意料之中,很快就如春风掠过残雪一般不见踪迹。

    叶云舟起身倒水,发觉天色已晚,之前的不适一扫而空,他对着镜台重新梳好压乱的头发,放下木梳,只见镜中清晰地映出一道自角落现身的挺拔人影。

    ……

    亥时,泉灵山。

    慕临江坐在雪杉林里,古老而苍劲的杉树被灰白的细雪笼罩,又镀上一层幽蓝夜幕,他架着伞挡住半个身子,呼吸轻浅,像在漫长的岁月中与山林融为一体。

    残魂御剑在半空停住,转了一圈轻盈收剑踏上地面,没发出半点声息,他小心翼翼地接近树下的慕临江,面露警惕,仿佛担心唤醒沉睡的猛兽。

    “乔堂主。”春江庭月动了一下,伞下的嗓音透着虚弱,“不打个招呼吗?”

    残魂顿时绷紧了神经退后几步,慕临江抬起了伞,露出那双深邃从容的眼睛,他匆匆扫了一下就赶紧移开视线,盯着伞面上暗自流动的云雾星河。

    “慕临江,上次施展摧神诀,我已看透你是色厉内荏,强弩之末,想不到你还敢单刀赴会,真不知你是勇气可嘉,还是狂妄自大自寻死路。”残魂冷笑一声,“即便以乔心月的修为,要杀你也非难事。”

    “那你为何还不动手?”慕临江轻蔑,“殷思呢,为何不带他前来助阵,我如今重伤在身,在他手下走不过一招。”

    残魂听他承认,反而有点意外:“哼,殷思我自有安排,岂会让你见他。”

    慕临江了然地点头:“你怕殷思被人发现,不敢带他……你没控制霍风霖?看来你只有嘴上功夫,也不得信任,是我高估了你。”

    “慕临江!”残魂勃然大怒,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慕临江摸透了底,随即反而走近,在慕临江身前屈膝跪坐,嫣然一笑,葱白的手指探向慕临江握着伞柄的手,“宫主,我嘴上功夫到底如何,只有试了才知道,雪山寒冷,长夜漫漫,陪我做些暖和的事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