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实在没心情和张嫂说什么了。

    举行过宴会的大厅一片狼藉,食物的残屑、喝剩的酒都摆在桌子上,还有地上被踩出来的脚印,这些都要连夜处理了。

    估计不到凌晨休息不了了。

    程稚心嗓子有些痒,她忍着咳嗽,拿着抹布蹲在地上擦地,只是头一点一点的,撑不住似的。

    “大少爷喝醉了,谁送点解酒药上去?”

    程稚心手上动作一顿,脸上带出些出神怔住的表情。

    季宸宁的话犹在耳畔回响,“不知廉耻”四个字像盖在她身上的戳一样,烫的人发疼。

    她小时候也常听到这样的话,福利院的阿姨们心情不好会拿她们这些没人要的孩子出气,经常无缘无故地被叫过去臭骂一顿,程稚心被骂的最多的就是“不要脸”。

    “呵,你妈妈就是个不要脸的贱人,你以后肯定也会变成那样的人,程稚心,我问你,谁是福利院最不要脸的人啊?”

    她那时候还没有走廊上的栏杆高,走起路来都晃晃荡荡的,阿姨俯下身看她的时候,就好像巍峨的山岳,沉压压的让人无端心慌。程稚心还没学会爱的时候就先学会了怕,畏惧根治在她的骨髓里,动一动就让她什么都不敢去做了。

    程稚心顺着本能也知道自己该怎么答,一丁点儿的小人抓着栏杆,小声而肯定地回答:“程稚心是福利院最……最不要脸的人。”

    阿姨们就会围在一起哄笑,大一些的小孩儿们会在她面前做羞羞脸的表情,纯真,无辜,而又充满恶意。

    程稚心深吸口气,收回了思绪。撑着地板站起来,对问话的人说:“我去吧。”

    “啧,怎么着?想去大少爷跟前露露脸啊?”

    张嫂斜着眼看她,手里拿着醒酒药像是举着什么宝贝。

    程稚心垂着眼看地板上的残渍,轻声道:“刚才在宴会上惹大少爷生气了,想去给他道个歉。”

    张嫂狐疑地瞪了她一眼,思索片刻,还是把醒酒药给了她,斥道:“不长脸的东西,宴会上倒倒酒都能惹大少爷生气?!别怪我没警告你,在季家,得罪了大少爷可没你的好果子吃!”

    程稚心一语不发地接过药,看着药瓶确认了下,回身往二楼季宸宁的卧室走去。

    她刚才擦地的时候就想到这个了。她在季家处境本就艰难,惹恼了季宸宁,难过的是她。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离开季家,这个时候还梗着脖子装倔强,不等季璟然醒过来,她估计就得躺下了。

    程稚心想,为了等着见季璟然一面,她也得学会低头。

    季宸宁卧室门开着个缝,里面没开灯,一片漆黑。

    程稚心深吸口气,轻轻地敲了敲门,细声道:“季先生,我给您送醒酒药,现在方便进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