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陆清安闻声脸色煞白如纸,失声叫道,“不可能,日落扶桑早已悉数被我爹毁去了!他们怎么可能中此毒!”

    “景夫人,老夫刚刚仔细检查过了。这些人的皮肤溃烂只是表象,实则内里气血倒行,此刻五脏六腑早已经枯竭。现下他们不过是还在出气的活死人罢了!”

    “嘶!”

    锦棚中有人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诸位前辈面面相觑脸色都十分凝重,又满是疑惑。他们对于此幽篁庄主所制之剧毒——日落扶桑,都有所耳闻,但此毒好像并不是这般症状啊?

    薛神医看着众人眼中疑惑,长吐了口气,捋着胡子,慢条斯理地开始解释。

    当年陆慎予所制此毒,其实不是为了害人,而是为了延续将死之人的生命。将死者服之,回光返照般,身体爆发出比往常更强悍的战斗力,神识却全无,不怕疼不惧死,便如僵尸一般。且根据不同人的情况,体格最健壮者能够维持数个时辰,甚至整一天。

    但是这回光返照其实是在燃烧他所残余的全部精血气脉,当一切燃尽,尸体便也成灰烬,随风消散的一干二净。实在是有悖伦常,他无意制出此毒后便未曾用过。

    当年三疆之乱时,大周一度有亡国之势。他便将此毒献于朝廷,希望在非常之时能助力退敌。但靖安王楚攸之一直都未采用,他亦认为士兵为国献躯战死疆场足矣,怎能尸骨都不能有!这相当于让他的士兵死两次,且死的无声无息无影无踪,这样死法,人还能再次投胎么?是不是连孤魂野鬼都不如?

    但是在战打得最艰难的时候,大宛大燕联军攻打槊州。城被围数月,城中士兵死伤殆尽,所剩无几。靖安王楚攸之在副将带领所剩无几的士兵齐齐跪下,自愿死前吞食此药。

    “大帅,您别再犹豫了!他们围攻我们这么多时不得,早已恨咱们入骨,如果城破的话,必然会屠城!槊州百姓就全完啦!”

    “死一次也是死,死两次也是死,那尸体留着干嘛?埋在土里喂虫子?最后还不是一抔黃土!操!老子还没见过僵尸呢!就想自己当来玩玩!他妈的干死那些半蛮子!”

    “对!干死那些半蛮子!”

    薛神医回忆起当时那些士兵说到身后百姓忧心似焚,说到自己要做僵尸满不在乎。他当时随军做军医,看着最后楚攸之满目苍凉悲壮和无可奈何,不顾劝阻当先服下此药,带着最后残余的少许士兵打开城门迎战。

    然后他目睹了此生最难相忘的一幕,那些倒下就要死去的战士,又一个个爬起来,断手的短腿的,胸前身后插着箭的,有些甚至没了半个头的竟一个个都站了起来,双眼无神无光,僵立须臾,便开始疯狂地砍杀那些刚刚“杀死”他们的敌人……

    敌国联军被那些砍不死的僵尸士兵吓得魂飞魄散,最后溃不成军,仓皇后撤,僵尸士兵穷追不舍,一直将他们赶到百里开外的黑水河,也就是日后墨泽发迹之地。

    他拿着千里望看见那些僵尸士兵最后一个个突然僵立,然后变成齑粉,被风吹落散在满地黄沙之中……

    “可是当年岳父大人所制的“日落扶桑”,一定是只对将死之人才会起作用,对于受伤哪怕是重伤不起,如果不是到了一定要死的那一刻都不会有效啊!”

    景河清长叹了口气后终于出声。温和地唤醒一并陷在薛神医那壮烈的回忆之中的众人。看台上如今的前辈大佬当年也都是一伙热血沸腾的年轻人,对那场历时七年的鏖战都有不同程度的亲历,但是对于这被日落扶桑制成的僵尸士兵却无一人亲见,只是有些许模模糊糊的耳闻,先前或许都以为是谣传罢了。如今听亲历者这般道来,脸色都十分复杂。

    “确是如此!在那些僵尸士兵终于已骇人的战斗力将燕宛联军吓散打跑后,我们的援军终于到了。我立刻去查看包括深受重伤昏迷不醒的楚大帅在内仅剩的十余人,他们各个都受了极重的伤但都未到气血将尽药石罔效的地步,我紧急救治最后都活了下来。”

    “我日后曾特意到姑苏幽篁山庄拜访过陆庄主,这未发作的“日落扶桑”要如何解。陆庄主告诉我:‘此毒无解也不需解。此药药效只有十二个时辰,十二个时辰内未曾发动便再也不会发动。’”

    “当时还很年轻的我听后觉得很不可思议,又很向往,对他道:‘如此说来,这日落扶桑对活人无害呀,便不可算毒药,陆庄主为何要立誓再不制此药呢?’陆庄主苦笑回道:‘如何不算?死者为大,我这药却让死者不得入土安息,当真是令人不得好死啊!实乃至毒至阴之药!扶桑在碧海之中,乃日之出处。日出东方落于西,生老病死归于土,这才是自然法则,这日落扶桑委实是逆天法大道而为之,自然不能再让它流传于世。’”

    “后来等他将所有剩余的日落扶桑药丸,药粉和各种难寻的原料统统付之一炬后。他才又告诉我,其实此药并非对活人完全无害,它还有一个用法除了他再无人知晓,那便是外用于外伤处,数日后药效由肌肤入血肉,导致经血倒流。由内开始腐化,最后成为活死人,便如这五人的症状一摸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