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会后,周楚吟和李导单独留在了会议室。

    周楚吟起身给李潮升的保温杯里续了水,李潮升看着杯中漂浮的茶叶,眉头微皱。

    周楚吟了然一笑,“李导,您是不是有话想跟我说?跟我您还犹豫什么,有什么不能直说的。”

    李潮升这才抬起头来看他,“我倒不是怕跟你说,是我自己也没想好。”

    周楚吟身子一顿,“没想好什么?”

    李潮升轻叹,“你到底适不适合演宇文邕这个角色……选角我一般只看两点,演得像不像,长得像不像。演技不说了,你的水平我心里有谱儿,可是人本身像不像呢?我前头没考虑过这个事儿,因为打一开始就没考虑过你之外的别人。今天编剧把人设说了之后我心里才有点犯嘀咕,编剧组写了一个比较贴合你形象的人设,勇毅果敢又沉稳睿智,可是这不是咱们想刻画的那个主人公啊!咱们原来的设想是什么样的——他在成为北周武帝之前,宇文护对他是如兄如父,亦师亦友,所以宇文护才会一直信任他,宇文邕登基后在和宇文护斗法的过程中才会有那么多的纠结和矛盾。宇文邕这个人物前期是有天真稚拙的性格特点在里面的,但是你看看你自己……”李潮升拉着他站到已经关闭黑屏的大屏幕面前,让他看着自己的模样,“好的我就不夸了,你看这双眼睛,精明老练;这张脸,高傲骄矜。”

    这还是周楚吟第一次被人当面说不适合某一个角色,并且是出自他最敬重的导演之口……他一口气憋在心里,简直要憋屈出一个肿瘤来。

    李潮升指了指他,“还有,受不得一点儿委屈。这跟那个憋屈了十几年的宇文邕一看就不像啊……”

    李潮升说得这些,周楚吟心里何尝不知道,但他过往演过的角色一水儿的主角,不是英雄就是精英,哪怕演个反派,也是坏人中的翘楚。毕竟,软蛋孬种受气包是当不了主角的。

    偏偏,宇文邕这个人物就是从一个不起眼的庶子、一个不掌权的傀儡成长为一统北方的一代明君的。

    周楚吟深吸了一口气,略平复了一番心情才开口道,“您之前不是说,演技可以弥补形象上的差距吗?”

    李潮升叹气,“那也只是一定程度上的弥补,你去演需要十分的演技,像的人去演,只要六分就能达到和你差不多的效果。或许细节上跟你这样的老戏骨儿比不了,但是观众就是会觉得他像那么回事儿。”

    “我明白了。”周楚吟的情绪十分低落,心思却十分通透,“您之前一直说我是最合适的人选,现在……您是不是有了更合适的人选?”

    “楚吟,我相信你跟我一样,都是最希望这个电影能好的……”李潮升斟酌着词句,“所以我才会这么直截了当地跟你说这件事儿,你上午那句话虽然是句玩笑,但其实也不无道理。如果宋涣能塌下心来磨炼一段时间,很有可能比你出演的效果更好。”

    周楚吟凭着自以为对宋涣的了解,说,“他一个公子哥儿,怎么可能愿意花个一年半载的时间在这种事情上?”

    李潮升有些疑惑,“我听说他原来在你剧团里给你当助理,不是挺踏实的一个孩子吗?”

    周楚吟想起宋涣踏踏实实在他剧团当助理的前因后果,沉默地摇了摇头。

    李导对年轻人的私事不感兴趣,便也不再多问。

    “我是希望这个电影好,但是我跟您不一样李导……”周楚吟深吸一口气,算是和自己的方式和李潮升交底了,“我是有私心的。如果不能主演……”他尴尬地笑了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它。”

    李潮升赶忙说,“这正是我接下来想跟你说的,宇文护这个角色你心里有合适的人选没有?”

    周楚吟挑眉,“今天会上过的那几位,您都不满意?”

    李潮升也不卖官司,“都满意,那几个老戏骨演技都不在你之下,但是都没有你更有魅力。宇文护这个角色不是一个反派啊,北周武帝开创的北方盛世,那是有宇文护这个权臣兢兢业业打下的基础的。这段历史其实不属于宇文邕一个人,咱们这个故事严格意义上来说应该是双男主。刚才我也说过了,这兄弟俩的感情非常复杂,那几位给我的感觉过于粗犷了,不够精致细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