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和远的精神上午还好,生命体征也平稳,甚至主治医生都很有信心地说过不了多久就能出院,还劝温夫人不要过于担心。谁想到傍晚时分,他突然心率不齐,连呼吸也变得困难,凶险万分地被推进了手术室。

    顾茕接到消息就赶往医院,等到了医院门口,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黑色的轿车在黑夜里一路疾驰,横冲直撞地从医院正门闯了进去,完全无视那个禁止一切车辆通行的告示牌,没人敢拦她们,车子在医院大楼门口一个锋利刺耳的急刹,顾茕等不及,车还没停稳就已经打开车门,一路跑着往手术室赶。

    陈孑然紧随其后,但她身体素质不如顾茕,又比顾茕矮,渐渐赶不上她的步子,被远远地落在后面。

    抢救顾和远的手术室在三楼,电梯太慢,顾茕急切,直接从旁边无人问津的楼梯跑上去的,她身高腿长,一个步子直跨三阶楼梯,推开三楼的楼梯门,一眼就看到了走廊尽头的门楣上鲜红的手术中的英文,紧闭的手术室大门,门口站了不少人,都是顾茕的那些没有多少感情的所谓血缘上的兄弟姐妹,彼此也都不熟,默契地各自保持礼貌的社交距离,并不互相交流。

    顾茕粗略扫了一眼,除了顾若,其他人都来了。

    而顾茕的母亲坐在手术室门口的公共椅子上,肩头披着一块大围巾,双手抱着胳膊,除了常年照顾她的保姆以外,没有人管她,直到她抬头看到远处跑过来的顾茕时眼里才有了神采,在保姆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站起来。

    顾茕喘着粗气停在温夫人面前,注意到温夫人脸上的疲惫,以及两个红肿的眼睛。

    “妈,我爸他……?”

    “还在抢救。”温夫人的嗓子粗糙沙哑,要发出声音都成了一件不容易的事,只说了四个字,喉咙里就哽住了,眼眶中浮现出水汽,余光瞥了瞥身后那群拿着漫不经心的眼光打量她们的顾和远的子女们,心想她和顾茕现在是真正的孤儿寡母,绝不能再他们面前露出弱势来,否则万一顾和远真有个三长两短,她们母女怎么被这群豺狼啃食干净都不知道,于是狠狠咬了一下舌头,尝到了嘴里的血腥味,愣是把眼泪咽了回去,还能扯出笑容来,故意高声:

    “你爸白天精神还很好呢,别担心,就是一时气血攻心而已,一定会手术成功的。”

    顾茕越是听母亲这么说,心越是往下沉,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也不方便,所有人都只能等,顾茕搂着温夫人的肩膀,点点头,问旁边的保姆:“阿姨,我妈她晚上吃过东西了么?”

    温夫人截住了保姆要将将要说的话,道:“我不饿,我等你爸待会儿从手术室出来了再一块儿吃,我下午特意熬了一盅燕窝粥,让人端去厨房,用文火慢慢煨着,你爸早上还说想吃我炖的燕窝……”

    说到这里时,温夫人强撑起来的硬气也支持不住了,喉咙里没了声音,眼泪控制不住地朝外滚,好在顾茕高挑,干脆用身体挡住了后面那些心怀鬼胎的探究,留给温夫人擦眼泪的间隙。

    温夫人坚信自己不爱顾和远,她心甘情愿地跟着顾和远,做他的没名没分的情=妇,20出头就替他生了个女儿,说穿了就为了钱,跟顾和远这么多年,也是为了钱,还有地位。

    温夫人大名温阮,当年是临渊大学的校花,她家境贫寒,那个年代的穷人念高中的都少,更别提上大学,当年温夫人刚念完高中,她父母就想让她去打工,给她弟弟挣生活费和学费,温夫人气性大,一怒之下和父母断绝了关系,跑了出来,走投无路的时候,碰上了顾和远。

    那时顾和远正值中年,器宇轩昂,稳重优雅,身上尽是成熟男人的魅力,最关键的一点,这魅力是用钱堆砌起来的,于是温夫人主动勾引他上了床,他替温夫人支付念大学所需的开支。

    直到那年在学校赞助人的名单上看到他的名字,温夫人才对他究竟多有钱有了一个隐约而朦胧的认知,更是使尽浑身解数,让顾和远离不开她。

    十八岁的少女笼络住了阅尽世间繁华的中年男人的心,一个漂亮的、纯洁而生机勃勃的少女用她那柔情脉脉的水润鹿眼看着你,未经世事的眼中只装得下你一人,天真烂漫的心也只装得下你一人,没有任何一个中年男人能抵抗得了这样的诱惑,越是功成身就的老男人越无法抗拒,因为他们已经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到了这个年龄,更急需证明的是自己的魅力,纯洁的少女的倾慕就是最好的证明。

    从此,温夫人一步步地圈住了顾和远,让他离不开她,而她也成了顾和远这辈子唯一的、有名有分的老婆。

    但温夫人坚信自己不爱他,她在顾和远眼中是个不谙世事的需要被保护的小鹿一样的少女,生怕她被人伤害,其实她目标明确,从不拖泥带水。

    她跟顾和远,就是为了钱,后来有了女儿,又多加了个权。可惜她女儿不争气,儿女情长只知道厮混,而温夫人也渐渐老了,没有了年轻时的精力,只能退而求其次,利用顾和远,尽可能多地往自己名下捞钱。

    钱是好东西,除了死亡外,世上的一切事情都能用钱解决,当个被人唾弃的情=妇又怎么了?那些唾弃她的人一辈子拼死老命挣的钱还不够她随手刷卡买下一只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