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恪没有让慕秋伺候,答谢常行之后,次日便让管家沈三准备好替香梅赎身的钱,去勾栏院找人了。

    他的出现在勾栏院引起了一阵骚动,毕竟这里是下流人寻欢作乐的地方,突然来了架马车,走下了一个身穿丝绸袍子腰挂玉佩的彬彬有礼的男子,很难不吸引大片的目光和议论。

    老鸨堆着笑,拉着最年轻有姿色的到戏台上供沈恪挑选。

    “我家少爷,咳,咳……”沈三张口就被混着汗酸的劣质香气呛着,缓了缓才说,“想与香梅叙话。”

    老鸨吃惊道:“香,香梅?”

    沈三道:“怎么?”

    老鸨弯腰赔笑道:“真是不巧,香梅公子今早刚被城西的一位老太爷接去了,那家性情古怪,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沈三撇了撇嘴。

    身为跟在身边多年的老仆,沈三很担心主人这回不惜散尽家财也要为香梅赎身的行为,只是碍于下人身份没有劝阻沈恪,却也在表情上展现出七八分对香梅的不耻了。

    老鸨连忙道:“大爷别恼,香梅公子已经老了,得靠塞石头才能堵上,面相更是像四五十的妇人,皱纹多,眼袋子大,没什么好的。”正说着,台上的小倌窃窃私语,笑起来了。

    沈恪听着,闭上了眼。

    他无法想象在这样的地方生活。

    水沟里堆积着死老鼠,牲口棚的粪便从后院被踩到戏台上,房里的□□此起彼伏,连一片遮羞布都没有,衣不蔽体的小孩就在桌子旁边乞讨,劣质的绸缎挂在竹竿滴着褪色的水。

    “他为什么会来南城,可是有亲人在此地?”沈恪开口道。

    “哪里有什么亲人,不过因欠债太多被卖到这里。”有个小倌插嘴道,“还自以为是花魁呢,昨晚从王五那里讨得两块肉,到处炫耀说要红烧给舟儿吃,呵,他倒是身价便宜,就值两块肉。”

    沈恪道:“舟儿是谁?”

    老鸨拿扇子打了那个插嘴的小倌:“多嘴什么,巷口招客去。”

    正是这时,院子门口进来一辆板车。

    车上的人骨瘦如柴发髻凌乱,坐在一层茅草上,手揉后腰,有一声没一声哎哟哟地喊疼。孩子们却开心得一股脑儿冲上去了,围着板车举起碗,口中热情地喊着“香梅公子”。

    沈恪一看,那人正是香梅。

    近看,才发现香梅的衣裳竟被撕破了,脖颈、手腕和腿脚都有青紫的伤痕,脸上还算干净,只是如老鸨所说,因常年接客不得休息,呈现出纵欲过度的浮肿,眼袋耷拉着,眼角的皱纹一笑就无法遮掩。

    香梅只是笑着,哎哟哟叫着,说那城西的张老爷下手也忒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