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戎弯下腰,凑得更近了些,他伸手触了触江子墨的胸口,一道狭长的伤口从正胸前横劈而过,这件衣裳险些就断成两截了,而身上这处却全然没有血迹。很难想象到这是什么样的一把刀留下的痕迹。

    邱戎若有所思道:“长刀窄刃,不损皮肉,力透脏腑......这是何人所使的功夫,我从未听闻。”

    躺在地上的那人没有回答,他像是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将眼睛慢慢阖上了。

    潭肆听了他这话,眉头一皱,三两步走到这人身边,他一撩衣摆蹲下来,挤得邱戎差点一个趔趄坐在地上,邱戎看他这般匆忙,不禁问道:“潭小友,有何不妥?”

    潭肆仔细看了半晌,心中的疑惑越发能确认,他沉声道:“这是官府——不,大理寺的侍卫手笔,只有他们的刀才这般,上不开刃,能保证不误杀群众与无辜嫌犯。”

    邱戎却笑了笑,钦佩道:“怎么这也知道,我还道潭小友‘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呢。”

    潭肆的眉越皱越紧,他不可置信道:“这人和大理寺扯上关系......难怪先前那土匪警告过,他竟不是唬人。”

    大理寺,掌刑狱案件审理,所断理的案件须得发回刑部上报,甚少有民间的案情,能交由大理寺审落查清的必然是重案,这种事潭肆当然明明白白。

    邱戎觉得好玩,伸出手去,用一根指头戳了戳潭肆皱成“川”字的眉心,被他不耐烦地打掉了,还顺带惹来一句“滚”,邱戎又自在起来,满不在乎道:“不是还有你嘛,怕什么,我们供他两顿饭,至少叫人把伤养好了再说以后。”

    潭肆瞪了他一眼,邱戎叹了口气,苦着脸改口道:“好好好,不是我们,是我,这回对了?”

    话是这么说,实际上又是潭肆照常去赔偿了这一众损失,又付了间房钱,他想了想,虽然不情不愿,还是嘱咐在早饭加了份鸡腿,在店老板惊恐的目光里扬长而去,指挥邱戎将这个小残废拖上楼去。

    第二日,潭肆在清晨一片秋风鸟鸣中悠悠转醒,他缓缓坐起来,瞧见那头床上的邱戎已经不见人影,他也不计较,只穿好了衣服,对着长长一面铜镜调整好腰间佩剑,而后又捋了把白玉小坠,镜中的少年人衣冠端正,周身白衣一尘不染,唯独神情怏怏,一副没睡好的模样。

    他勉强睁大了眼,显得自己更有精神点,奈何晚上蚊子太多,虽熏着驱蚊的香,但在房里嗡嗡一片,实在是扰人清眠。

    潭肆看着空荡荡的桌上,心道还没到上早饭的时间,他这时也穿戴好了,推开门便往隔壁去了。

    刚跨进门槛,就看见屋内二人在窗台前拉拉扯扯,邱戎死死拽住昨晚那少年的领子,那人被邱戎勒住脖子,哽得直翻白眼,一条腿还坚持往窗外跨,一副跳楼未遂被强行救下的模样。

    潭肆眼皮突突直跳,他看着这番不成体统的闹剧,火也“嗖”地一下窜上来,当即气沉丹田一声怒吼:“都放手!”

    二人俱是一震,那少年给吓了一跳,腿肚子也一哆嗦,邱戎看准时机,当即拽着领子将他猛地扯了回来,那人蹲在地上剧烈咳嗽,邱戎尴尬地嘿嘿一笑,松了手去给他顺气。

    一刻钟后,二人并排坐在小凳上,潭肆满面怒容,居高临下站在他们面前,眉毛挑得都快飞了,不给个合理的解释,只怕今日二人就要一同归西了。

    邱戎试探着率先开口挽救一下自己:“潭小友啊...今天起得挺早?”

    潭肆冷冷道:“说正事。”

    邱戎讪笑:“也没什么事,举手之劳,拯救误入歧途的跳楼少年罢了,哈哈。”

    潭肆将目光扫回那人身上,只见他衣衫还是昨天破破烂烂那套,手隐在袖中,看不清是不是还戴着手套,此时正值秋日清晨,有些隐隐凉意,阳光悠然探进屋内,天气堪称晴朗,潭肆忽地瞧见有什么东西隐隐闪了下光,眯起眼仔细一看,只见在那人的耳垂上,正扣着一道金色的小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