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折羽的高光时刻,百草诗余有荣焉。那是他的相公啊,虽然只是假夫妻,便只是一天也是好的。

    陆怀却有些恼羞成怒,又抛出一个辩题,“我大焱王朝,崇尚儒家之说,讲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而佛家只知道空谈善恶,这于国之安定,有何用处?”

    折羽忽然甩了甩袖子,向前了几步,陆怀直接后退。“枉你自称才子儒生,连儒家经典都没读懂。儒家主张仁爱,仁者爱人。爱人者为善,这与佛家的善,不正是异曲同工之妙。一人行一善,一村一镇一郡,就有百千善举;一人爱一人,便世上少鳏寡孤独。善可去恶,家家行善,便是齐家,人人去恶,可谓修身;修身齐家去恶,何愁国不治,天下不太平呢?”

    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民众并不如何能听得懂,但观其气势,度其表情,定是那俊俏少年赢了,也就是大德高僧这一方赢了。百草诗甚至吹了个口哨。

    陆怀辩论不过,拂袖而去,在经过台阶时,一个不小心,摔了个狗抢屎,狼狈万分。

    普济大师起身,行至折羽跟前,“刚刚多谢施主据理力辩。老衲观少年心怀人善,可愿与我读经思辨,共参大道?”

    折羽深深看了一眼普济大师。

    他是渡尘大师的亲传弟子,渡尘是焱京一等一的神棍,占卜卦算无一不精准。

    “不愿。”折羽拒绝的干脆利落。

    “为何?”普济大师穷根究底。

    “所谓的善恶之说,不过是骗骗那沽名钓誉的无用学子之举。崇善能令天下一统吗?崇善能让人在利益面前退步吗?如果大家都向善,都向佛,何以世上这么多子弑父、父杀子,作奸犯科、贪污奸佞?”说这些的时候,折羽身上的戾气无形暴涨,眼睛都由琥珀色转红了一些。

    普济凝眸,“施主,不向善向佛,何以处之?”

    “自是以暴制恶,使恶不敢滋生。”

    “施主,你戾气太重,须得佛缘化解……”

    便是这时,百草诗已经到了折羽身前,没好气地说:“大师,小女子敬您德高望重,可有句话说得好,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尊重您言为心志的自由,但并不同意您说的每句话。哪怕您是大德高僧也不行。”

    百草诗犹豫了一下,又道:依我说,人生皆是修行,无论身在佛门还是红尘,佛缘也好,尘缘也罢,那都是外因。大道之行,本就全赖内心坚定,向着自己坚信的信念去做,无怨无悔罢了。我相公自有我相公的路。”

    普济看了看百草诗,那双烟笼寒水月笼沙的眸子里,藏着大智慧。“原是令夫人。”

    折羽做了个叉手礼,“在下敬重大师,却不愿与大师空谈辩论,晨钟暮鼓,青灯古佛。我来这里,只是想和大师借一借纸笔的。”

    普济向身后的小沙弥挥挥手,阿弥陀佛了一声,“两位施主之言,令人振聋发聩。老衲只希望,施主在日常之中,也能以此自律,晨昏定省,言行合一。”

    小沙弥取来了纸笔,折羽接过递给了百草诗,“大师,人身之恶有药可医,人心之恶无药可医。那个时候,唯有刀兵与血,恐怕才能去恶吧。”

    说着,他向寺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