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掘,继续地挖掘,用手,伤痕累累的手。

    脖子,胸膛,小腹……一个女性的尸体逐渐被他挖出,看着那逐渐变成红色的废墟,他越来越急躁,越来越慌张。

    野兽般的嘶吼从喉咙中冲出,他奋力将压在尸体腹部上的一根梁木挪开,继续清理着压在其身上的废墟。

    断裂扭曲的手臂覆盖在小腹上,哪怕是面对死亡,这位准母亲也不忘保护那个还未出生的生命,尽管事与愿违……

    小腹之后,是胯骨。

    弯曲立起的腿似乎是要保护些什么,被压着断裂的腿下,一个狭小的空隙里,一个只有些许黄色柔软绒毛的小脑袋出现在视野中,那分明是一个婴儿!

    那一刻,他呆滞的双眼中出现了神采,不在是悲伤的神采,而是希望,是渴望,是渴求!

    快速的清理压在腿上的废墟,他将婴儿抱出,但很快,希望瞬间被击碎,绝望取而代之。

    脐带缠绕在婴儿纤细的脖子上,乌青的脸庞已经说明了一切。窒息,脐带的缠绕让本就未发育完全的呼吸系统不堪重负,最后窒息而死。

    死灰的脸看着乌青的脸,污秽的手抱着纯洁的身躯。

    颤抖的手轻柔地解开缠绕在脖子上的脐带,他必须轻柔,因为抱着那几乎感受不到重量的瘦小婴儿,他怕一不小心就弄碎了他,弄碎了这宛若白瓷般的孩童身躯。

    没有死于饥饿,没有死于寒冷,没有死于挤压,而是死于为他输送营养、哺育他的脐带,何其的讽刺,何其的讽刺……就像,造就如今的这一切。

    将脐带解开,双手抱着婴儿拥入怀中,像是朝圣般伏倒在地,将婴儿紧紧地抱在怀里,泣不成声。

    “宁海东……你叫宁海东,妈妈……你妈妈叫张玉,爸爸叫……我也不知道你爸爸叫什么,总之,欢迎来到这个世界,来到这个令人绝望的世界……对不起孩子,对不起。”

    晨光照亮了这个世界,而他却将自己藏匿于影子里。

    太阳逐渐西斜,可就像初升的朝阳不能吸引他的注意一样,落下的夕阳也不会让他在意。

    一个男人,背着夕阳,拖着疲惫的身躯,带着斜长的影子,一瘸一拐地走在一个巨大的凹痕上。

    两旁是向外倾斜的树木,就像是有什么东西一路爬过,冲开了挡路的树木一样,而脚下的压痕,正是那庞然大物所留下的痕迹。

    ……

    “咱这山沟沟很久没来过外人了,看你挺白净的,也不像是那些个什么探险家,来这干嘛呢?”年轻的准妈妈张玉挺着大肚子,坐在椅子上,凭借着一旁桌子上的煤油灯那昏黄灯光,为自己即将出世的孩子缝制衣服。

    “科考队的,考察的时候和队员们走散了,不知道怎么得,就走到这儿了。”依坐在门槛上的刘守义回道。

    皎洁的月色为夜晚的大地敷上了白霜,虫鸣与不知名的鸟兽叫声像是交响乐一样激昂悠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