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市中心招待所刚刚翻新过,就在公安部对面,隔着一条不宽的马路,马路四周全是摆摊的商贩,热闹非凡,小轿车呼哧呼哧不时堵在马路中间的喷泉转盘处,没多久就需要交警过来指挥交通。

    招待所昨日刚刚经历了一场盛大的认亲大会,四处的横幅还没有摘下,招待所的院子里更是停满了外地的小轿车,陆陆续续还有穿着打扮跟小城里所有人都不太一样的时髦人士出来逛街。

    陆撼城从招待所二楼下来没碰到爷爷,于是跟招待所的前台留了话,说自己有事儿得先回家一趟。

    前台阿姨愣了愣,对这个几乎可以说是人生突然大逆转的冷酷少年笑道:“还回霖县?你家里人不是都在这边吗?还回去做什么?”前台阿姨昨天看了认亲大会,感动得也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只不过现在回想起来认亲大会上的这个少年人仿佛情绪起伏不是很大,像只是过来认识一下亲生父母,然后现在就准备回归从前的生活。

    少年穿着简单的白衬衫,黑发又硬又粗,肤色晒得很健康,挽起的衬衫袖子刚好露出有着肌肉线条的小臂,长相像极了昨天过来认亲的上海教授,是如出一辙的沉稳斯文,深邃的眼却又有叫人不敢轻易得罪的禁欲感。

    “是都在这边,但朋友在霖县,我得了罐巧克力,答应要带回去给他。”少年提起‘朋友’二字的时候语气有漫不经心的宠爱味道,但他说得太过自然,便没人觉得奇怪。

    朋友嘛,好朋友,肯定是从小玩儿到大的,可不就是这么重要?

    还是孩子呢。

    前台阿姨自觉很懂,笑道:“好好,我帮你带话,早去早回,我听他们说你亲爸亲妈火车票都帮你买好了,晚上说不定就要一起走,你赶得回来吗?”

    陆撼城依旧在笑,说:“是么?”

    他没回答,一手抱着巧克力的桶,一手踹在裤兜里,背影简直可以说是挺拔地转身出了招待所就找了个大巴上去。

    “你去哪儿?”公交车站旁边蹲着吃雪糕的陆挽刚看见陆撼城上了大巴,站在车窗下面愣愣地问,“马上就要回家了。”

    “是啊,我回家去。”

    “你要回霖县那边?为什么?”陆挽刚操着一口上普,穿着整洁昂贵的T恤,球鞋白的刺目,整个人都跟小城格格不入,看陆撼城的眼神有点好奇也有点天生不易察觉的低他一等,“昨天不是商量着要互换家庭过个暑假?”

    昨天晚上大人们都喝了不少酒,陆挽刚这个假的豪门少爷坐在亲生父母的身边,很拘谨,话题都找不到一个,所以只埋头吃饭。

    反观陆撼城,不愧是真少爷呢,哪怕从小是在这种环境,也很游刃有余地照顾两家的情绪,难怪大家都想要他,两家都好像只要陆撼城,对他到底跟哪家毫无异议。

    听说陆撼城从小就学习好,从小到大只要是考试就没有掉下过年级第一,不光如此还得过省跑步冠军拿过奖,参加过数不清的各项活动,就连报纸都上过好几次,不是好人好事就是拿奖。

    不像他,在还不知道自己不是教授父母亲生之前,陆挽刚被寄予厚望,三岁就去学钢琴,五岁学一年级内容,六岁学习奥数,结果全部都跟不上,因着他的蠢笨,家里父母吵架是家常便饭,对他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则是:我四岁就会双语,五岁上一年级就是全科第一,你到底是像谁?

    于是六岁那年教授父母当真带他去做了亲子鉴定,结果很让人满意,真的不是亲生的。

    上海陆氏集团的家庭成员,是高智商夫妇诞下的唯一儿子,只能是天才!

    既然是天才一家人,那么大概都是一样的理智,知道各回各家,才是最正确的选择,也明白回上海才能得到更多的好处,有更好的一切。

    但陆挽刚从昨天就开始观察这个被自己鸠占鹊巢的人,发现这个人虽然见到亲生父母也很热情,但本质上似乎没多么兴奋,昨晚聚餐说到互换家庭适应一个暑假的提意时,他发现陆撼城这个人一个字都没说,反而皱了皱眉,像是有点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