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鸡鸣声,宋柯醒来,他抬眼望望窗外,此时天色微亮,可见繁星。看来今日尚晴。他起身,床沿高台处没有见着官服。忽然记起昨晚冒小雨回屋后,将衣衫脱下架好,还点了两三颗碳,烘烤了小半个时辰。他走到竹架边,伸手摸了摸袖脚,却是已经晾干了。今日虽不早朝,但他当值,他窸窣着好衣衫,简单梳理发髻,跨步出了房门。

    方才入春,凉风扑面。小院内有一方天井。他走到井边,井边已打起了一桶水,水面倒映着微弱的火光。他躬身揭开一旁储水的水缸,缸内有小半缸水。堂前传来菜入锅的“滋滋”声响,一丝青菜香也随之飘来。他倾身将桶里的水缓缓倒入水缸。又将木桶挂到勾缳处,连续打了五桶水,才堪堪将水缸里的水满至八分。

    直至打上第六桶水,他才拿起水缸缸沿上搁置的葫芦瓢,浅浅的舀了一瓢。躬腰,修长的双手探入瓢内,掬了一把凉水洗脸。凉意一瞬间蔓延全身,水随着指缝和脸沿边滴落下来。他抬眼一看,有几滴溅到鞋袜上,很快浸入,晕出点点水渍。他抿了抿嘴,转身往堂前走去。

    历经寒窗十年考取功名,有幸被留任礼部,现任礼部典制一职。故家只有一位体弱多病的母亲,他领了俸禄的第一件事,便是将母亲接至京中。可家中有人便不适合再住差房。京中房地极贵,经他多方打听,方才租下这方京郊小院。因家中清苦,母亲身体有疾,俸禄泰半用于租子和柴米药草,故并无仆从、侍童。

    每天卯时初刻,他娘就摸索着生火烧菜,待到他起来时,已是盛好饭菜装入食盒,凡当值时每日如此。

    宋柯走进堂屋,菜已起锅,冒着热腾腾的气。宋母熟练的将一大半的菜装进陶碗,又掀开灶前的碗碟,夹了四五片留存的酱肉覆在菜上。随后放入食盒,与已压实的米饭并排放好。

    “娘。”宋柯唤了一声。

    宋母一边点头应声,一边将食盒盖子盖好,提了饭菜递给宋柯。宋柯接过食盒,想说什么,但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下。宋母随着他走到院门口,他回头见着宋母鬓边的白发,还是开口:“娘,明日放俸。天气尚凉,您不必......”望着宋母慈爱中带着恳求的眼睛,他斟酌着换了说辞:“您不要过于操劳。”

    因着家中的状况,他白天当值时,她总会在家中偷偷接些活计,譬如替人洗衣、织袜等,每月挣着三五文,添作油米钱。

    世人都道礼部是闲差,非王孙贵族不得进。他当初也觉不可思议。任职之后方才知道,原来礼部官员中,的确多是王侯将相之族任侍郎、郎中、员外郎等,但这些人多半并不真的做事。所以,如他这般,选入礼部为其辅事的也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