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郃殿内空无一人,除了司幽。

    仙侍皆已被遣散,原先肃穆的宫殿,此刻竟显出几分寂寥。

    夙郃殿隐藏一强大的结界,只能由北境王开启,本是为了困境之下抵御强敌所用,现如今却成了禁锢司幽的牢笼。

    她独自一人立在内殿,静静看着主位出神,忽闻殿门推开的声音,携来一阵冷香,她未曾回头,但来者何人,她一清二楚。

    司岚的身上,便常年带着冷香。

    司幽有时候会想,如司岚那般温和的人,为何独独钟爱冷香呢?现下看来,不是他生来温和,而是他那颗心,极冷,冷到司幽与他相处多年,都不曾融化一分,果然,香如其人。

    “小幽。”司岚淡淡的声音传来,听不出任何情绪,“想不想,同我喝一杯?”

    司幽转过身来,瞧见司岚已将秋白摆好,斟满了两杯。她居高临下看着他,一时无言。司岚自顾自饮了一杯,眼底霎时染了几许微光。他不擅长喝酒,莳池之上便曾醉过,而秋白比白堕还要烈上几分。

    看着那张眉眼间与自己略显相似的脸,只一瞬,司幽竟觉着,好似过了千万年那般漫长。

    她静了半晌,忽然道:“蛇首一事,是你所为。”她语气淡漠,却毋庸置疑。

    其实司幽早该想到的,蛇首一事与她自身运势相关,如果行事之人并非她信任在乎的人,又如何会干预到她自身的运势?只可惜,那时的司幽,从来不曾怀疑过司岚罢了。

    司岚笑了笑,道:“小幽聪慧,这么快便猜到了。我记得你初至北境时,我便十分欣赏你,那时我便说,小幽是我见过,最聪慧的孩子。”

    “是吗?可是现下看来,你的夸赞,我是承受不起了,否则怎会是今日这般局面。”司幽兀自坐下,神色无甚起伏道:“你以鸣渊剑和修罗盘,破除蛇首封印,目的,是为了让蛇首的上古之力,渗入灵脉,从而引起灵脉暴动。那上古之力能渗入灵脉的不多,故而无知无觉,等到灵脉暴动之际,为时已晚。上古术法,三界中知之甚少,你笃定我无法压制灵脉暴动,是以,携众神官逼我退位。而你,作为破除蛇首封印之人,轻而易举地便可将灵脉暴动平息。北境王之位,非你莫属。”

    司幽眼看着司岚举止风雅地斟了不知多少杯,神情不可抑制地爬上一丝幽冷,继而道:“可我不明白的是,你费尽心思,所求,只有一个北境吗?”

    “小幽,你错了,我所求不是北境,也并非为权。我只是,想要一个公道罢了。”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他眼底难得显出几分脆弱,“你大概也听过,北境中关于我身世的传言,数年前,不仅是那些空穴来风之人,就连我,也曾信以为真。一个身份卑微的嫡子,不受重用,不曾手握一丝的实权,而父亲他,或许从我出生起,便从未正眼瞧过我。我空有嫡子的身份,却是人人皆可冷言相对。那时我便在想,如果北境的秩序,可以重塑一番,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所以,世父他,也是你计划中的一环……”

    “不是!”司岚略显激动道,“我从未想过要害他,我只是没有料到,也没有……没有保护他。”

    司幽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下来,道:“可是司岚,世父不死,你永远也无法成为北境王,不是吗?”

    “不是的,小幽,我并非如此冷血之人,他毕竟是我的父亲,我……”末了,司岚自嘲地笑了笑,许是觉得多说无益,便又道:“罢了,同你说这些,你大抵也不会信。”

    “至少我从前,是信你的。”

    司幽将面前那杯酒一饮而尽。

    她记得司岚提及的那些传言,只是彼时她年纪尚小,心有余而力不足。而司逸虽暗地里打压过那些传言,但他不给司岚实权是真,司岚不受重用也是真,即便殊荣加身,也仍旧抵消不了他人的猜疑,只不过打压后,那些好事者,便不在司岚面前提起他的身世,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