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眉叶羌畔,素衣卷沙寒。弯弓射夏王,挥刃斩李郎。”

    云白鹭在马背上醒来时先听到的是这首梆子,再是浑身被火灼毒浸似的疼痛。从马车里伸出头,她像回到那一日奔赴沙海时的情形:白日黄沙,烈风吹远了梆子声,再刮到脸上的疤痕时,她下意识摸向腰间——没有酒袋。

    昨夜里蛮关外兵器相接时,她猜不透究竟是哪股人来了。谢蓬莱没那个心气本事,她这会儿估计在县衙油灯下给上头写信。知延州的更是个贪财怕死的。还有什么安抚使司指使,早就被北夏人吓破了胆儿。

    李素月?她胆子再壮,只单枪匹马也闹不出这么大的响动。

    外头的厮杀声持续了快两个时辰。云白鹭眼前的牢门被人撞开时,她盯着举刀的蒙面头头,“敢问……”

    她敢问,人家没心情回答。刀口直接架在她脖子上,云白鹭识相地跟着走便是。出了蛮关县衙时看城里四处着火,她被人瞪上了马车出了北门,那座当年她娘大胜后洞开的门。

    云白鹭蹲在马车上抱着膝盖看着这座门,出墙洞时抬头想看看门外天地。两滴水忽然溅在马车上,两把火把树在墙头,城门上孤零零挂着颗脑袋,原来滴下来的是血。

    云白鹭还没看清那张脸已经被人拽进马车,“老实点。”这是个女人的声音。

    “我就想看看,城楼上那颗头是谁的?”云白鹭对拽她只露出眼睛鼻孔的人笑道,“姐姐如何称呼?”

    那女子眼睛弯了下,“那颗头就是蛮关县令的。”她打量着云白鹭,“姐姐?”眼睛里的笑意已经消失,云白鹭摸着脖子,“妹妹也可。”

    “啪——”脸上已经挨了一巴掌,女子喝道,“闭嘴。”

    那就闭嘴睡觉,几夜都没睡安稳的云白鹭躺在马车中睡到昏天黑地,压根不在意这伙人将她掳到哪里。

    现在醒来,她才有心情听车外响动。揉了揉眼睛,这支马队让她惊讶地张嘴:有北夏人,有华朝人,也有些吐蕃人羌人。各式各样的衣裳样式都有,就像一个行进中的榷场,如果不看见他们都携着武器的话。

    靠近她马车的是一匹白马,马背上的人也不觉着热,也是蒙面露三孔。见云白鹭醒了,伸手进面罩打了个响亮婉转的呼哨。一匹马的蹄声就越来越快地赶向了自己。

    抬头见那由远及近的人身型像女子,将自己的缰绳扔给同伙后,这女子轻轻跃下棕马的马背跳到车上。她低头看着云白鹭一会儿,从腰间解开了水袋扔给她。

    连喝了几大口后,云白鹭还给女子,“谢谢。”姐姐妹妹都叫不得,那就问问山头,“敢问英雄意欲何往?”

    “啪……”她脸上又挨了闪电般的一巴掌。

    “睁眼说瞎话,听不出来我是女人?什么英雄不英雄的?”女子的手劲比起打铁抡锤的李素月也不差,还讲究左右平衡。夜里扇了云白鹭左脸,这会儿是右脸。

    “算了,开口就是错。我不问了。”云白鹭躺下不想理她,“爱怎么着怎么着。”哪怕出了北门继续行向北夏也无妨。

    刚闭眼,云白鹭忽然被人抓住了衣领提了起来。女子看着她,眼里瞧着古怪。“昨儿夜里打你第一巴掌,是因为你没大没小。刚才打你第二巴掌,是由于你睁眼说瞎话。”

    忽然她提掌又是左右各一下,“第三巴掌是你替你那窝囊爹受的。第四巴掌是替你娘受着。”

    被打懵的云白鹭双手捧着脸,“你这人讲不讲理?我爹窝囊你找他去。我娘又怎么得罪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