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这才松开了她,拍了拍双手,“白芷欠我的多了去了。你还欠我一巴掌,早晚我得去拿。”她指着南边,“看清楚,前面那片绿就是沙海,你自己滚回去。被人问起就说趁着蛮关进了盗贼自己溜了出来。别乱说话,要不你那小娘子也要跟着倒霉。”她再指着那匹棕马,“你骑它回去。”

    再抓起云白鹭的领子用力将她抛下车,丢了马鞭给她,“滚吧。”

    呼哨声再次响起,马队的人纷纷呼应后忽然变阵,分散成四支队伍向四方散去。云白鹭坐在沙里看呆了,过了会才抬头看自己身边的棕马,“得,就剩我们俩了。”

    她翻身上马,还没来得及挥鞭,那马儿已经撒蹄跑起,颠得本就有伤的云白鹭叫苦不迭。

    “龙门融霞光,霰雪黄河前。杀气作阵云,烈火照狼山。”远处又传来她第一次听到的梆子声,是那个女子微微嘶哑的唱腔。

    她好不容易拉住了□□的烈马让它慢点儿,心里琢磨着那几句梆子,觉得像在唱别人。身上的痛再次袭来,她抓紧了马绳,忽然也放开了喉咙,“啊……哈……狼山,梦魂到月娘。”

    调不成调,词不成词。但总归不用魂归沙海了。摸了摸被打肿的脸,她心有余悸:怎么这次回沙海前又挨揍?救自己的是谁?她怎么知道月娘?

    “你那小娘子”这话却教云白鹭傻笑了出来,偏偏那打铁娘子冷铁疙瘩一颗不开窍,除非拉足了风力丢进热炉里化开,再使出十二成的力气敲打。

    月娘真成寡妇了。自己的乌鸦嘴蒙到拓跋安要遭横祸,可没算到这个死法儿。这伙人真是胆大心狂,个个身手看着更是矫健善战。如真是马贼,又是谁去求了他们来救自己呢

    只有月娘。想到这,云白鹭冒出声“咝……”,月娘够狠。她朝着沙海方向伸出大拇指,“不愧是月娘。”

    云白鹭朝沙海策马时,县令谢蓬莱这会儿没在城门下等着复核商队。她将沙海近年的粮草赋役商税刑名河工等册子全都抱给了锦王赵宜芳。然后垂手低头坐对面,等着这顶头上司再往上三层的上司、三州安抚使细细查验她这些年的实务。

    “这些案子都是在沙海城外发生的,可能是游寇,也可能是外邦人。死伤的也是北夏人,谢师为何还要记下?”这才是赵宜芳要查的,见谢蓬莱将这些事都详尽记录她倒很意外。

    “沙海地处边境要塞,前些年始终是保胜军戍边之地,近几年又是榷场所在。下官主政此处,眼光自然不能只盯着沙海的一亩三分地。北夏人,吐蕃,羌人,甚至波斯人,来往动静都需敏察慎待。”谢蓬莱对答如流,却似乎不能让锦王满意。

    赵宜芳亲自给她倒了杯茶水,“谢师,你不必紧张,就当是闲聊。”谢蓬莱郑重的官场语气让她听着不顺,“谢师,可听说过卢尽花此人?”

    谢蓬莱对上锦王的眼神,“听过。”她依然一板一眼,“我也是听人谈过,保胜军第一女将是白芷,第二便是卢尽花。可惜她和白芷打下蛮关后就一病不起,最终英年早逝。”

    “我听马贼攻下蛮关,就想起也是马贼出身的此人。”赵宜芳谈公务谈得烦了,自然地附手在谢蓬莱掌上,“谢师,您猜猜云白鹭几时回来?”

    谢蓬莱摇头,“下官也不知。”

    手背被锦王拍了下,“谢师不担心徒弟?”

    谢蓬莱不知道此刻该是担心徒弟还是自己,她抽回手,“下……下官担心,但眼下,还请镇抚使定夺如何寻人。”

    赵宜芳几不可闻地哼了声,“那要是我被掳走了,谢师担心吗?”

    “自然。镇抚使身兼三州重任……”谢蓬莱又要官话一套套时,赵宜芳捂住了她的嘴,她笑着警告,“谢师,我在京里风评不好,被人私下里传称为‘母老虎’,你可知?”

    谢蓬莱只能点头,嘴巴上柔软的掌心散发出香气。她眨了眨眼,觉得这味道像栀子香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