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民国五年的事,她与梁淞铭就是在那场风波中结识的。那是她还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懂、一派天真的少女。

    嘉岚忽觉恍如隔世,略略怔忡,笑道:“年少不懂事,轻狂妄为,顾先生何必拿这个说笑。”说完,她沉吟了一会,似在思考什么,旋即眉头舒展,居然露出一副恍然之色:“你想要船厂,有人想要我的命。我现在算下来,这一个小小的瑞隆船厂,居然牵扯了少说四方势力。”说到这里她顿了一顿,转过头:“我没猜错的话,你抓我是为了我身后的冯海恩和梁淞铭,他们想杀我,是为了什么?灭口?灭了我还不如烧了船厂的账簿来得轻巧!”

    “账簿?”顾昭眸光几不可察的一紧,松了将要点火的手,将钥匙往车台上一撂:“你猜到了什么?说来听听。”

    “上海开埠不过几十年,船厂的生意有多好做,谁都晓得。但只有洋人有造那万吨大轮的技术,早些年,除了北洋水师,哪个敢往造船上想,也就近一二十年,才出了一个江南造船厂。“嘉岚不紧不慢,口气里不觉掺杂了几分轻蔑与无奈,“师夷长技”喊了许多年,还是要捡洋人剩下不要的东西。“瑞隆船厂这些年在上海捞的钱,我敢说,都抵得上西门子在整个东欧的盈利之和,自给自足完全不在话下,德国政府为什么要巴巴的把这金饽饽往外卖。马克虽然在贬值,但那是德国境内的事,只要瑞隆船厂不继续向德国政府伸手要钱,贬不贬其实与这些海外投资并不相干。所以我在想……原因只有一个,瑞隆船厂收益其实或许看起来并不好,需要德国政府不停地输血……”

    “但这么一来就很奇怪了……要是连洋人在租界办的船厂都赚不了钱,那这世上,只怕没多少能赚钱的营生了……”嘉岚轻笑:“可是你看,这十里洋场还是这么日复一日的光鲜,可见这理不通。”他们所在的地方离百乐门舞厅不远,他说这话的时候,竟真依稀有喧闹的歌舞声从远处传来,像在竭力坐实她话里的纸醉金迷。

    “所以你是在猜……沙福德私吞了瑞隆船厂的钱?”

    嘉岚哂道:“岂是我一个人这么猜,顾先生不也是这么想的?方才你一走我就一直在想,我何德何能能让你顾先生看上,不惜以牢狱之灾相胁迫?”

    “后来想通了瑞隆船厂的蹊跷,这事便也就清楚了。你既然能查到我帮陈主任校对翻译的事,也就当然能查得出我和梁淞铭的关系。”

    听到“我和梁淞铭的关系“几个字,顾昭眉头不觉皱了皱,然而只一瞬,却反欲盖弥彰地轻轻一笑:“哦,那你和梁行长……是什么关系?”

    嘉岚没防备他会这么直白相问,脸色微微一变,岔开话题:“这不关你的事……”

    “你才说我抓你,看中的是你身后的梁淞铭,现下怎么又不关我事了?”因她那不自觉的脸红,顾昭似乎有些不快,长臂一探将车钥匙重新捞在手里:“既然想的这么明白,就跟我回家吧……不过有一件事你猜错了,我看中你,只是因为你是你,和那两个人没有关系——这上海滩又不止他姓梁的一个干银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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