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说完,何氏夫妇立刻惊得站起身来。裴氏嘴快些,慌忙站起来问:“一群刁民竟然如此胆大包天?还敢跑到我们府上生事了?谁带的头?是不是那个什么茶铺老板那个姓钱的,我们还没找他算账,他倒是先找上门儿来了!官人,我们这就出去瞧瞧,谁给他的胆子,敢跑到京畿县令的府上闹事,正巧抓了他审问一下,好好给这个刁民长长记性!”

    裴氏恨恨地绞着手中的帕子,脸上的神情因为气愤都变得有些狰狞。不过何大官人到底是个主事的男人,心思较裴氏相比自然是沉着冷静一些,听见仆从说外面被一众乡亲围住抗议,心里暗想“这事不好”,他一个读书人自然是懂得什么叫“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看来往日里自家与众乡亲积怨太久,今日里不知为何聚在一起,这定是有人在暗地里偷偷搞事......可是眼下必须得先把这事儿压下去,毕竟民意浩大,若是被临县的同僚知悉,往上参自己一本,自己怕就仕途堪忧了。

    想到这些,何大官人头上焦虑的渗出了密密的汗珠,平生第一次呵斥了裴氏要她别瞎闹,然后自己慌忙带了人就去正门处去处理事情了。

    好容易考了大半辈子才得来的官职,万万不能在今天就这样被断送进去。

    裴氏被何大官人吼了一声,微微楞了片刻,但也晓得此事人多眼杂又焦头烂额,不便与自家官人置气,面上虽有些悻悻之色,但也没发作,与玄普道人道了句“自便——”,然后就使人拉起地上跪着的吴亮鑫,也急匆匆的往正门处去看情况。

    “师父,咱们去吗?”齐小柒一听有热闹看,早就立不住了,可是师父就在眼前,她也不敢自顾自的溜去看热闹,这会瞧着何家的主人都去平事了,可自己师父却还不紧不慢的坐着喝茶,自己记得心里痒痒,但又不好自己溜,瞧见裴氏走的看不见了,这才忍不住央求玄普道人。

    可师父头都没抬,淡定的回了一句:“不急,再等会儿——”

    “再等会热闹都没了——咦?不对,师父你是不是做了什么手脚?怎么你们一个个表情都怪怪的——”小柒这才反应过来自家师父从今天主动要求下山那一刻,今日里发生的事情都已在他推断之中。嘿!这小老道还瞒着自己,不晓得又偷偷的打什么主意。

    玄普道人终于放下手里充当道具的茶盏,看向齐小柒,说不清楚为什么,总觉得师父今日里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

    “为师让你稍等一会儿,自然有为师的道理,这会子火刚烧起来,还不好看,等他们闹将起来,咱们再过去帮他们理理头绪,镇镇场子,岂不是更加妙哉!你这丫头就是个毛毛躁躁的性子,以后沉稳着些,省的吃亏!”

    “怕什么!我一不惹事生非,二不心存歹念,若真有人硬着脑袋找我的麻烦,我不还有您老人家和我几个师兄护着我呢,怎么可能轻易让别人欺负了去,我不作威作福就谢天谢地了!嘻嘻......”小柒听着自家师父的语气有些哀怨,忙不迭的用撒娇把这奇奇怪怪的氛围搅和过去,“师父,你快说说等下有什么好戏,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呢?”

    玄普道人无奈又怜爱的瞪了齐小柒一眼,然后示意嘴皮子功夫最利索的三弟子观逸解释个详细。

    原来那日何家闹事的众人走了之后,玄普道人就已经理顺了思绪,立刻给几人安置了任务。大师兄观敬翻看账册查到行为疑惑的吴亮鑫三人,然后顺藤摸瓜的查到是何府的杂役;然后三师兄观逸下山追查打探消息,同时搜集何承轩欺压百姓的证据,顺势再给这些受欺负的民众暗戳戳的煽风点火,给他们点反抗的勇气;最早发现“始作俑者”的,是无忧,所以今日无忧近几日一直也在观察钱二郎的动向,并找到了他栽赃的证据。

    所以今日师父说让他们几名弟子去何府四处勘察,就是在确定最后的形势,伺机收网而已。

    “所以只有我一个是傻的咯?”齐小柒佯装生气的站在几人面前,双手叉腰,撅着嘴巴左右打量,“这么有趣的事居然没一个人告诉我,我还天天在一旁嘟囔着师父怎么就吃了这哑巴亏,让人欺负到头上了都不敢说话......还有你——”小柒用手指着无忧,“别人也便罢了,你居然也瞒着我,也太不把我这个师姐放在眼里了叭!”

    “没有没有没有——”无忧忙不迭的摆手否认,“我们没有那个意思,只是因为发现背后推手是与我们有旧日恩怨的钱二郎,想着你一向嫉恶如仇,但性子确实急了一些,担心你提前就跟他撕了开来,反而坏了局势,所以......”小柒一瞪眼,无忧就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在旁人眼里清冷脱尘的一个人,在小柒面前,就是个傻小子。

    小柒瘪了瘪嘴,虽然有点不开心,但也不得不承认,他们担心的不无道理。但是她就是遗憾嘛!这么大个事,她居然完全没有参与,就是......有点......不热闹......咦?不对,她也不是全然没用!

    “我也有收获!我知道何承轩那个坏蛋把讹诈来的钱财藏哪了!我亲眼瞧见的!”还没等无忧反应过来捂住她的嘴,齐小柒就如同献宝一般把他们在何承轩院子里看到的情景一五一十的坦白了。

    她说的坦然,却没成想把师父一口茶呛得连声咳嗽,几个师兄假装没听见一般四下乱看强装镇定憋着笑,无忧则是窘的满脸通红,右手抚着自己的额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师姐她......真的......太彪了......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瞧见何承轩与丫鬟亲热这种事,也是可以这么堂而皇之的跟他们几个大男人说的吗?虽然是道士,但同时也是男人嘛!

    无忧暗自腹诽,齐小柒却瞧着这几个人满脸五彩缤纷的神情,纳闷不已:“你们又怎么了嘛!今日怎么这么奇怪?”

    “咳咳咳......丫头啊......”玄普道人终于停下咳嗽,伸手召唤齐小柒走到他跟前,像幼时那般蹲下身来伏在他膝头,“你现在是个大姑娘了,马上就到了及笄的年纪,断不可再这般口无遮拦了,这几年在山上只跟着为师修道练功,这俗世中的人情世故,忌讳避嫌之处却不曾提点你一二,是为师考虑不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