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是人群凄厉的尖叫,赵石想要抬起手,跟他们说自己还没死,还可以抢救一下,不过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恍惚之间,他的灵魂已经飘离了自己的身体,在上方俯瞰着以前在镜中才能看到的自己。

    还挺帅的,赵石臭美着,仔细打量着自己的脸,就是血流的有点多,把头发都弄脏了。慢慢的,赵石才反应过来,自己怎么飘起来了,躺在下面的自己的身体好像没有呼吸了,完了完了,原来他真的死了。

    救护车呼啸而来,又呼啸而去,赵石六神无主,本能地想跟着自己的身体一起走,不过出了厂房,见到了刺眼的阳光,赵石觉得身体很虚弱,好像飘不动了,他是个无神论者,实在不清楚眼下的情况。赵石想起以前看过的吸血鬼的电影,吸血鬼怕阳光,在阳光下会被烧成灰烬,他虽然不是吸血鬼,不过应该是个鬼,那四舍五入鬼也怕阳光,他还是别去冒险了,他可不想灰飞烟灭。

    赵石郁闷的坐在厂房的房梁上,这上面不知道多少年没有人打扫了,布满了蛛网和灰尘,赵石看一只茶杯大小的蜘蛛向自己爬过来,赶紧躲开,身体晃晃悠悠就要撞上一边的墙壁。赵石对现在的魂体没什么掌控经验,只好闭上眼睛,等着撞墙的疼痛。身体一股冰凉的感觉,赵石睁开眼,发现他从墙壁里穿过去了,一只脚还卡在墙上。

    外面阳光还是很刺眼,那种虚弱的感觉又回来了,赵石也顾不得惊讶,赶紧又从墙壁里穿了回去。鬼没有实体,所以能够穿墙而过,赵石想了想,觉得这很正常。不过转念又想,既然鬼没有实体,他刚才是怎么坐在房梁上的。赵石又飘了上去,选了个稍微干净点的地方,至少半米内没有蜘蛛蚊虫之类的出没,赵石弯腰坐下去,屁股上凉凉的,赵石低头一看,果然屁股从木头上穿过去了。

    赵石觉得很新奇,他又尝试了好几次,终于又成功坐了下来。他觉得自己掌握了诀窍,这应该是意念控制的,他需要有强烈的坐下来的意愿,才能在房梁上坐好,而不是把魂体穿过去。

    赵石对现在的自己渐渐熟悉了,也能够控制自己往哪个方向飘过去。赵石又看着下面的人群,救护车把自己的身体带走以后,警车也来了,把这里围了起来,几个人包括老刘头、大杨还有那个带头的大个子都被带回警局做笔录了。这下大家也不用干活了,都被警察赶走了,要保护案发现场。

    刚才还吵吵嚷嚷的厂房很快空旷下来,大门锁上了,灯都关闭了,几个生了锈的大风扇立在那里,像是巨大的鬼影,赵石平常是很胆小的,眼下一个人,好吧,其实是一个鬼,眼下一个鬼待在这里还是很害怕的。赵石把自己缩成了一团,有些迷茫,不知道接下来自己的命运会是怎样。建国后不许成精了,他怎么就变成了鬼魂呢,那传说中的黑白无常还存在吗,不会没有人管他,他变成孤魂野鬼吧。

    太阳渐渐落山了,厂房里更加昏暗,赵石犹豫着要不要出去看看,又有些害怕。

    “你自己都是个鬼了,还怕鬼吗?”空旷的厂房里突然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赵石吓得一哆嗦,差点从房梁上掉下去。稳住身形的赵石定晴一看,眼前出现一个年级跟自己相仿的小伙子,穿着蓝t恤,牛仔裤,也飘在半空中,正笑着看向自己。

    短暂的惊吓过去后,赵石有一种看到亲人的感动,感觉飘到小伙子对面:“你……你好,我叫赵石,你也是鬼吗?”

    小伙子说:“你好,赵石,我叫周海昌,我是鬼,但是更准确的说,我是鬼差,我是来接你的。”

    “鬼……鬼差?”赵石结结巴巴的说。

    周海昌笑意更浓:“鬼差,牛头马面,黑白无常,灵魂摆渡人……随便你怎么叫,总之我是来接你去阴曹地府的。”

    一听到阴曹地府这四个字,赵石觉得全身起了鸡皮疙瘩,他脑子里全是恐怖电影里看到的画面,什么刀山火海啊,恶鬼吃人啊。赵石顿时觉得这个笑吟吟的小伙子一点也不亲切了,赵石磕磕巴巴地说:“好啊,你好啊……”趁周海昌不注意,闪身就跑。

    赵石现在对自己的魂体控制的还算可以,从厂房的墙壁冲出去之后,赵石本能地朝着家的方向扑过去。眼下太阳已经落山,赵石在外面没有受到什么阻力,心里惦记着自己的爸妈,跑得越来越快。

    赵石是个新鬼,魂体还残留着人类的力量,他呼哧呼哧地跑,周海昌在后面拼命的追,也没把他追上,反而越拉越远了。赵石耳边已经听不到周海昌呼唤他的声音,他很快就到了自己居住的小区,绝对比平常骑自行车快多了。在空中俯瞰小区跟平常感觉不太一样,赵石小心翼翼地降低了自己的高度,才准确的找到了自己家熟悉的那扇大绿门。这门也有年岁了,上面是涂的油漆,已经掉了不少碎皮了。

    赵石像流星一样冲过去,过程中还不小心碰到两个人。幸好那两个人只是觉得身体一凉,以为是夏天的夜风,还感慨了一句真凉快。赵石进了熟悉的房子,在客厅、卧室、厨房各个房间都转了一个遍,也没见到自己爸妈。桌子上还摆着三碗米饭,饭菜在锅里是半熟的,已经凉透了。赵石突然反应过来,爸妈一定是接到了警察的电话,去医院看自己了吧。

    赵石颓唐的坐在自己卧室的转椅上,陷入了深深的悲哀之中。累的半死的周海昌终于赶了过来,鬼差是有追踪鬼魂的能力的,新鬼赵石也根本不知道怎么掩藏自己的痕迹,周海昌很容易就找到了他。

    周海昌虽然才从事鬼差这个职业不久,不过跟着师父也经历过不少这样的情况了,门清儿。他慢慢落下来,找了个位置,坐在赵石身旁:“生死有命,这都是写在生死簿上的,谁也无法更改。眼下天已经黑了,我们快点走吧,鬼魂滞留在阳间,只会力量越来越弱,最后烟消云散,先跟我到地府登记,头七的时候还可以回来看你家人。”

    听到还能回来看爸妈,赵石心情好转了不少,他抬起头来看着周海昌:“你说的是真的吗?不骗我?”

    周海昌似乎很怕别人怀疑他,挺起胸膛:“那当然,我为什么要骗你,我可是鬼差,鬼魂不听话就把他抓起来,用得着骗你吗?”其实周海昌也有些心虚,他才成为鬼差不久,之前一直跟着师父学习,这是第一次自己办事,他的法力有限,要是赵石不听话,他还真不一定搞得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