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笼把白谦野送回家后就坐在书桌前发呆。

    白谦野同学没有给她机会询问那人的身份,在夜总会里他一直发抖,需要扒拉着陈默笼才能站稳,回去的路上一直干呕,小体量的骨架下像是寄生着庞然大物似的,咚——咚——,不断发出震动全身器官的怪音,但又没有任何水液泄出,他的精力就完全在脊背一耸一耸的自我内化间消耗殆尽,睡着了。

    他们俩走出去的时候,那个年轻人已经推开包厢门询问里边的客人,白谦野那婊子呢?被删除记忆的客人自然是懵的,所以那年轻人也懵了,然后乐了,说李少你居然不记得我的人,真不给面子啊。

    想到这儿,陈默笼在名为白谦野同学的日记本上写下了这一点,并把经白谦野同学同意后删除掉此人记忆提上日程。

    就如同白谦野在车上死死扣着嘴,仰着头,拿张纸不停擦咸眼泪和酸唾沫,还一直对陈默笼说“抱歉,抱歉,我不会吐出来的”那样,不知道是他觉得自己能压制所有污秽,还是体内的寄生兽悄无声息把失控的津液都吞掉了。

    随后,陈默笼登上自上大学以来就没用过的QQ。登录中三个大字后边会出现小黑点,随着登录进程增加一个,再增加一个,这被具象化的等待时间里,其实,她的心情有在随着小黑点的增多而慢慢上升,在看到代表惊喜的红点时,猛然攀至高峰,然后,她在心脏码数狂飙中往下扒拉,看清只是QQ系统通知后,而陡然下坠。

    “我——”陈默笼无端端地想解释自己的情感骤变,但不知道解释给谁听。

    她不应该抱有期待的。在大家把QQ玩儿出花样来的时候,她只有一个默认分组,我的好友,总共加了一百多个人,但从零到一百多这期间,她从来没收到一条消息。

    高考后,据她了解,大学阶段人际关系更难建立,所以QQ便被直接弃用了,一起抛弃的还有期待。

    那她今天是怎么了?

    陈默笼眨了眨眼睛。说实话,每次这么做,她都会幻视热带雨林里用眨眼促进食物吞咽的树蛙,它靠眼肌收缩形成压力推动食物,生理结构决定她并不需要这么做,但这种时候,眨眼更像是一种暗示和鼓励,她跟幻想中的树蛙同步,咕咚一声,咽一口唾沫下去,也是咽下所有糟糕的情绪。

    “难道是1月1号凌晨被罪犯推倒在地造成轻微脑震荡的缘故?”

    陈默笼又嘶了一声,闭眼懊悔道:“不是罪犯,不是罪犯,法院还未下达判决书,我应该称其为犯罪嫌疑人,我应当尊重我国司法疑罪从无的原则,是的是的,犯罪嫌疑人···”

    又眨了一百多次眼,要换成是树蛙,蟒蛇都给吞进去咯。好不容易恢复冷静,她立刻继续刚刚打算做的事:秉承着谨慎再谨慎的原则编辑文本。

    这可是要发给涵盖小、初、高三个阶段总共一百多名同学的消息。

    通篇措辞必须是得体有礼的,打扰一下、谢谢您通通加上,依据主流短视频软件上年轻人的抱怨,要在开头强调自己并非被盗号、不是来借钱、也不是要办婚礼请人来随份子钱、更不是拼多多砍一刀,随后快速说出自己的来意:

    请问,我们上学那会儿,学校或校外是否有一个家里有钱、作风较张扬、整体形象吊儿郎当,出名到几乎没有人会不认识,且目前在首都生活的学生或社会人士?实在是麻烦你啦。

    陈默笼思索再三,再群发了第二个问题:

    请问您们还记得白谦野同学吗?白谦野同学在校期间是不是发生了一些事情呢?如果您能告诉我,那就太感谢啦。

    第二天白谦野没来上课,但好在发了消息告诉陈默笼,理由是起不来。

    许是为了提前堵住陈默笼的嘴,他在那几个字后面加了根波浪线。仅是根波浪线而已。

    但意味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