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道门玉清殿议事,众峰主、殿阁之主合议,大真人冰尘,前因行谋逆之事,曾经禁锢,废黜峰主之位,继而念其过往功劳,从宽免宥,出任镇魔殿第一大执事太乙救苦天尊。然其未能悔改,行为失据,勾结剑宗,背弃宗门,现已查明其大罪有五。”

    “承平二十一年,冰尘为取回诛仙而率领镇魔殿前往江都,然其作战不利,致使诛仙未能回归道门,方有今日徐北游之祸患,其罪一。”

    “承平二十二年,圜丘坛与明陵之事,冰尘全不以宗门为重,致使大真人青尘功败垂成,未能飞升,此为其大罪二。”

    “承平二十三年,镇魔殿奉命拦截萧玄灵柩,冰尘故意放纵,使徐北游得以返回帝都,以至帝都局势不可收拾,其大罪三。”

    “承平二十三年,徐北游返回江都,镇魔殿殿主尘叶令冰尘作为接应,冰尘不尊号令,作壁上观,坐视此战大败亏输,其大罪四。”

    “冰尘私下结交剑宗中人,其居心实不可问……”

    “好了。”坐在椅上的徐北游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再念下去。

    冯朗微微躬身,将手中册子合起,熄声退至一旁。

    在大江之畔的一战之后,徐北游直接带着被紫薇反噬的冰尘返回江都,慕容萱和尘叶并未追击,抵达江都之后,冰尘也并未反抗,只是不再开口多发一言。

    徐北游也不以为意,将冰尘安顿在青锋坊内,然后先行闭关疗伤,直到道门玉清殿议事的消息传来之后,他才带着这个消息来见冰尘。

    不得不说,这次是道门自断一臂来助徐北游一臂之力,不过徐北游也心知肚明,不是道门中人看不透这一点,只是他们陷入到内斗的局面之后,已经难以顾忌这些,回望史书,历朝历代,都不乏这种将党争置于国事之上的先例。

    盛极而衰多半始于自身内部,这一次则是轮到了道门。

    冰尘坐在徐北游的对面位置,已经换了一身崭新的素白长袍,不再像以前所着道袍那般宽大,依稀勾勒出女子的婀娜体态,满头白发也已经束成发髻,乍一看上去,不像是威名赫赫的镇魔殿太乙救苦天尊,倒像是一名从江南士族中走出的大家闺秀。

    徐北游从椅上起身,云履踏在脚下的木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一直走到屋外,驻足于外廊,负手眺望雨景。

    坐在绣墩上的冰尘同样起身,跟在徐北游身后一起走出了这处暖阁。

    今日江都有春雨,与江北还在落雪的寒冷天气不同,江南已是略见暖意,开始飘起杏花微雨,不同于塞外的雨中带着一股子冷冽寒意,似乎要渗到人的骨头里。江都的雨丝不冷,还带着一股温暖的湿气,从天上落下之后,落在黑亮的瓦片上,落在秦淮河上,落在城墙上,落在后湖的湖面上,溅起一层白茫茫的雾气,将整个天地完全充斥,只能从一闪而逝的缝隙中窥见些许亭台楼阁。

    冰尘望着眼前景象,忽然有些莫名感慨,上次她来江都时,已经是八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她与那个男人曾经同游江都,后来两人分道扬镳之后,她返回玄都,直到就任天枢峰峰主之后才再次下山,那时候江都已经成为陆谦的后宅,道门作为扶持萧煜的一方,万万没有去往江都的道理,再然后便是镇魔井中的凄惨岁月,在其后的这段时间中,她距离江都最近的一次还是与徐北游的第一次斗剑,那一次她与江都只有一道城墙之隔,可最终还是败于徐北游之手,未能入城。

    冰尘如何也没有想到,她竟是在如此情形之下进入到江都城的。

    徐北游望着雨幕,任凭点点雨丝被微风吹进廊下,粘在身上,缓缓开口道“道门,前辈已经回不去了,既然他们不仁在先,你又何必再与他们讲什么道义?我还是那句话,只要前辈肯留下来,无不可谈,只是不知前辈意下如何。”

    一直没有开口的冰尘向前几步与徐北游并肩而立,终于是开口道“你就不怕我是第二个萧慎?”

    徐北游摇头道“人与人是不一样的,前辈的往事,我素有耳闻,我相信前辈不会是萧慎之流。”

    冰尘将双手笼进袖中,面无表情道“别忘了我当年是因为何事才被镇压入镇魔井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