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考试卷子您看过吗?有没有做一下,现在真的不怪孩子,题又难又偏。”小沐指着数学卷子上最后一道大题说,“五个人拍照,小明必须站在小红的左边,小刚必须两边都有人,美美不愿意站边上。问满足上述要求,一共能照出多少张不一样的照片组合?您会做吗?”

    父亲摆了摆手,低声说:“平时他妈负责学习,我没时间看这些。”

    “对啊,我也不会啊,”小沐向徐菁使了个眼色,“我们都读到博士了,都不会做这些小学数学题。”

    徐菁附和道:“对啊,我连题都看不懂,太难了,这题什么意思?”

    小沐举着卷子逼近大叔,“您看看,咱都不说这题出的绕不绕,咱也不说现实生活中能不能遇上这样的事,咱就说这些名字,现在还有人给小孩起名叫小刚,小红的吗?教学大纲年年更新,怎么连名字都不更新。”

    “哎呀,这题难不难我又做不了主,跟老师说也白搭,这都国家定的,人家孩子既然能做,我这孩子就得做啊。不然,”他两手一摊,说出了一句旷世名言,“不就输在起跑线了嘛。”

    孩子的起跑线是家长,家长不行,孩子才会输在了起跑线。可这话,又有几位家长能听得进去呢。小沐长叹一声,儿童心理咨询这事她干不了,缺乏耐心,缺乏和家长们说话的耐心。

    “孩子都是好的,没有不懂事的孩子,只有胡搅蛮缠的家长。”这是徐菁做了一年儿童心理咨询得出的结论,“你不能跟他们讲道理,讲道理没用,你就得威胁,恐吓。告诉他们血淋淋的现实,你知道吗,上个月,就咱们学校对面那座居民楼,跳下去了一个孩子。才上初二,月考没考好,被家长说抑郁了。最后,家长埋怨学校,学校埋怨家长,打的不亦乐乎,有什么意义嘛。一颗鲜活的生命就这么没了。”

    考试、家长和学校,孩子的三座大山。徐菁要做的,就是愚公移山。

    “大哥,您家是住中华宜城小区吧,你们小区有两个孩子,趁家长不在家,开煤气自杀。好在被邻居闻到味儿了,叫了警察来,才没出事。就上个星期的事,您不信,找保安问问。也是因为被家长打了。不是孩子娇气,打不得骂不得,是现在的孩子,自尊心强,跟咱们那时候不一样,早熟,自我意识形成的早。挨打伤的不是皮肉,皮肉再疼都能忍过去,谁也不至于因为疼就走绝路。是自尊心受不了,所以才会有我说刚才的那些悲剧。”

    “大哥,我真不是吓唬您,还是您这小区,去年啊,期末考试那阵子,有个孩子大半夜拿菜刀站在他爸爸床边上,站了一晚上。他爸爸早上醒了,立刻就跪下了,多谢儿子不杀之恩啊。也是因为前一天,他爸出手太狠了。我都说成这样了,您以后要还是非得打孩子,下手能不能轻一点。别让他记仇,您说这谁晚上不都得睡觉,是不是。”

    在徐菁的恐吓下,孩子父亲终于怂了,蹑手蹑脚地领着孩子走了。

    徐菁说:“家长这座山头还是最容易平的,毕竟是自己亲生的,只要上升到生死、健康这样的高度,他们还是肯退步的。学校现在也比较好了,还会聘请心理医生,定期帮忙看看,有没有不太对劲的孩子,一经发现,及早治疗。现在躲不过去的就是考试,这个基本无解。上千年科举带来的压迫,无解,大学再怎么扩招也没用,狼多肉少。压力就在那摆着,不学不行。”

    昊贤将灶台擦得亮如明镜,又把擦灶台的抹布洗得干干净净,凉在架子上。

    “大功告成啦。”小沐笑嘻嘻地站在一边,从头到尾稳如监工,“你回国之后,参加高考了吗?”

    “当然。”

    “考上了吗?”

    “当然没有。”

    难怪昊贤的简历上,毕业院校一栏空着。

    小沐凑到他眼前,问道:“那你爸爸打你,是因为你成绩不好吗?”

    昊贤白了小沐一眼,“谁说我成绩不好。”

    你成绩好怎么会考不上大学,小沐硬生生咽下这句话,笑道:“我这不是猜嘛,大部分演艺工作者文化课都一般,艺术和逻辑它不走一条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