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夫人立刻就不敢说话了,这两个儿子都是她生的,陆远思虽然知道陶玮和陶瑾在家的地位悬殊,这样亲眼见到还是有些惊讶。

    “陶家把你养这么大,不指望你传宗接代,现在到了你回报家族的时候,准备准备,三日后我送你去莫府。”

    见识过了玉山馆的种种,陆远思在某些方面锻炼出了诡异的反应速度,顿时皱起眉头,完全不明白陶家牺牲这样一个才华横溢的幼子去讨好莫归究竟是为了什么,这个时代男人间的那些事应该不是拿得上台面的,陶家为了家族利益把陶瑾送给莫归难道当真一点脸面都不要的吗?

    陶瑾的第一反应就是抗拒:“父亲,我不……”

    “容不得你不去!”陶甫强硬地打断陶瑾的话,他提高了声音,小胡子一颤一颤的:“看来你还是没有想明白,你一个女人,抛头露面这么多年,陶家的脸面都让你丢光了!现在好不容易到了你能发挥作用的时候,你有什么资格说不!”

    陆远思惊讶地看向跪在地上的陶瑾,她的身形算不上挺拔,甚至算得上瘦弱,周围坐着一圈长辈,脸上带着嘲讽或者是冷漠的表情,好像陶瑾的这一生就是个笑话。

    陆远思以前世的目光看待男子习惯了,竟未发现陶瑾的身形比这个世界上大多数男子都要瘦弱些,她的背脊微微颤抖着,在陶甫冷漠的目光下抬起头来:“父亲,我可以一辈子都做男人,我可以为家族做很多事情,无论是盐运还是……”

    “男人!你拿什么来做男人?你是能给陶家传宗接代还是能给陶家光耀门楣?”陶甫根本不给陶瑾解释的机会:“这个家我迟早是要给到你哥哥手上的,你嫁给莫归,能让陶家打开官场上的关系,只有陶家好了,你以后在莫府的日子才会好过!”

    这个世界上大多数女子都是如此,在娘家时早早地盼着能高嫁,嫁人后便能给娘家带来荣耀,娘家又是她在夫家立足的倚靠。

    一辈子依附于他人,有再多的才华能力也比不上一句“女子无才便是德”,比不过将夫家后院搭理得妥帖安稳,一身本领困于四方院墙之中。

    哪怕陶瑾是这一代陶家最有出息的一个,甚至整个越州都认可她的优秀,在陶家,她也只不过是随时会“泼出去的水”,她为陶家所创造的价值远比不上嫁给莫归。

    陆远思甚至没有听说过莫归向陶家提过亲,陶瑾很有可能只是做一个侍妾。

    “今日叫你过来,”一段长长的沉默过后,陶甫冷静下来,对陶瑾说:“原本是以为你已经想明白了,罢了,等你去了莫府,自然有的是时间去想,回去吧,不必跪着了。”

    直到现在,陆远思才知道,陶瑾被罚跪祠堂根本就不是因为她,而是陶瑾在试图反抗陶家给她安排的婚事,只可惜她的反抗似乎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

    陶瑾的反抗是无力的,陶甫也根本没打算听她的意见,随意说了几句话便打发了她,只有陶夫人有些担心地看着她,陶甫说:“让人去把你这一身衣服换了,看得闹心。”

    “让妾身来吧,妾有许多年都没有为瑾儿梳过妆了呢。”

    陶夫人自告奋勇地站起来,陶甫点了点头,她便带着陶瑾下去了,陆远思看了一眼母女两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讨论着应该如何准备陶瑾婚事的陶甫等人,最终还是跟上了陶瑾的脚步。

    母女两走得很慢,却并不亲近,陶瑾一言不发地听着陶夫人絮叨,她说让陶瑾不要记恨她父亲,他也是为了她好,女子总是要嫁人的,莫归虽然是个武夫,为人是粗鲁了些,但胜在后院干净,她以后也不用吃太多苦。

    陶瑾突然停下来,有些茫然地问:“母亲,我不明白,我处处都比大哥强,我也不贪图陶家产业,难道仅仅是留下来替大哥守住陶家的产业也不行吗?我究竟是哪里不如他!”

    陶瑾出生以来,在外面是潇洒的陶家小公子,谈吐成熟稳重,在家里不爱说话,待人却温和有礼,从未见过她这样失态的时候,陶夫人看了一眼陶瑾红着的眼睛,抿了抿嘴,没能说出话来。

    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陶瑾在盐运的管理上究竟有多出色,她执拗地看着自己的母亲,似乎想要从她这里得到一个答案,可陶夫人避开了她炙热的目光,过了许久才很轻很轻地说:“或许……因为你是女子吧。”

    可女子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