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北辰修看到沈君兮抬头的那一刻,忽然便愣住了,好似一盆冷水兜头浇下,让他满腔怒火,散于虚无。

    沈君兮在哭,往日冷淡的眸子蒙上了一层水雾,柳眉微蹙,泪珠自脸颊滚落,打在榻上。

    他从未见沈君兮哭过,哪怕是那夜她提起她的母亲,她的身世,哪怕是她舅舅过世,她也从未哭的如此伤心过。她永远都是那个样子,或坐或立,淡然自若,抬眸浅笑,仪态万千。

    那样不就挺好的吗?她为什么要哭呢?

    红肿了双眸,威严不再,淡然不再,压抑着哭声,压抑的浑身颤抖。

    北辰修看不清她的眸色,但能感觉到……她的悲伤。

    明明她也在痛啊,可是……她又为什么,要打掉那个孩子?他们不是说好了吗,说好把孩子留下,等北辰风开始执政就回摄政王府,去过属于他们一家人的后半生吗。

    为什么?

    “兮儿。”北辰修蓦然开口,声音一如往昔一般温柔,却带着些许急切和颤抖,“你告诉我,孩子到底,是谁弄没得?”

    他忽然眸色一凛,便准备起身,“是不是南宫无言,是不是他,我去杀了他——”

    沈君兮揪在一起的双手蓦然放开,却没有拉他,而是冷笑道“是我,本就是我做的,我又何苦嫁祸到别人身上?”

    被她忽如其来的镇定和冰冷震慑,北辰修步子一顿,心中已然凉了半截。

    若不是沈君兮做的,她必会拉住自己,害怕自己一时冲动做出来有碍北诏东楚两国交好的事。

    可她没有,她就安静的坐在那里冷笑,几分悲凉几分自嘲。

    “为什么?”北辰修声线渐冷,冷的沈君兮打了个寒颤,然她始终面色不变,“我是北诏皇太后,北诏真正意义上的掌权者,我腹中的,本来就是个孽种。”

    孽种?孽种、孽种!

    这两个字,仿若一把匕首,一寸寸的,将北辰修伤的体无完肤。

    而沈君兮,何尝不是心口在滴血,这是她的孩子啊,她怎么能,说他是孽种。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深可见骨,血珠从指缝流出,在它滴在地上之前,沈君兮将手掩进了袖中。

    她忽的试到颈上一紧,被逼迫着抬头,然她的手却依然垂在下面。

    她不能露出丝毫端倪,哪怕北辰修此时此刻,正掐着她的脖子,双眸赤红,仿佛这个俊美仿若神祇的男子肉身中,藏了一只野兽。他一字一句,字字泣血,仿若要将沈君兮生吞活剥,“与我在一起,就让你觉得那般厌恶、不堪吗?”

    沈君兮艰难的吸了口气,闭眸声音依旧冷然,“是,我是你的兄嫂,你我之间,本就不伦,孩子……又怎么能要。”

    忽觉身子一阵失衡,沈君兮重重扑在了榻上,强行压下了胸腔之中的血腥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