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平安吃了一惊,道:“真的么,我大叔眼下还是独自一个呢。”

    苏如眉噗嗤笑道:“我就随口一说,哪能当真。”收了笑容,道:“那日你师傅和师娘就来了,带着个孩子,也来楼上吃饭。那时我还窈窕的很,脸蛋儿也嫩。你那师傅英俊潇洒,跟我开了几句玩笑,你师娘就有些不高兴。他们三个饭吃差不多了,这时又来一人,坐下说话,开始还挺和气,说着说着,忽然都来了火气,在楼上又是拍桌子又是瞪眼。那孩子吓的大哭,你师傅师娘就叫他一个人去外面玩。”

    萧平安一颗心悬起,知道说到了紧要之处。心中一念闪过,师傅师娘这朋友又是哪一个?韩大叔说被三人围攻,可也没说这人名字,不知是不识得,还是怎地。

    果然苏如眉道:“你大叔那匹大白马,就放在江边。那孩子也跑去看马,谁知那马忽然发了性儿,一尥蹶子,正踢在孩儿头上。那孩儿头破血流,当时就不行了。江边有人瞧见,当时就叫喊起来,不好啦,不好啦,马踢死人啦!”她瞪大眼睛,声音也忽然一高,显是如今想来,仍是心有余悸。

    萧平安只觉浑身冰凉,心中一颗泡沫无声破碎。

    过了半晌,苏如眉接道:“你师娘听见了,大约真是母子连心,立刻就想到自己孩子,跑出去一看,果不其然。然后你师傅师娘就疯了,大发雷霆,一剑杀了那马,然后就跟你大叔打起来。这边一交手,楼上那人也出来了,一问缘由,二话不说,也上前助战。三个打一个,你大叔哪里是对手。好在他也是聪明,且战且退,抽个冷子,跳江跑了。哎,一别已是十二年了。这么说,你师傅师娘最后追到你大叔没有?”

    萧平安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追到了。”

    苏如眉吓了一跳,心道,莫非他大叔已经被他师傅杀了?见萧平安神情沮丧,心情低落,也就不问。

    萧平安道:“我想上楼一观。”

    苏如眉笑道:“你看便是,何须客套。”

    萧平安上了二楼,这鸳鸯楼临着大江,二楼都是包房,全是对着江面,自楼上观景,一无遮挡,江水浩瀚,尽收眼底。萧平安随意进了一室,推窗下望,资江近在咫尺。

    身旁小二道:“咱这楼年头可久,没有一百年,也有九十年了。刚盖好的时候,这江水就到楼下,后面水渐渐少了,河岸越退越长,倒不如往昔景好。”

    萧平安点点头,也不搭话,窗下就是江岸,一个渔翁正在江畔钓鱼,离的不远,面上皱纹都清晰可见。

    萧平安又看了片刻,告辞出来,见那酒楼两侧都有台阶,可以下到河沿之上。眼见面前大江浩荡,遥想当年,韩大叔的马儿就在这儿喝水,师傅师娘的孩子懵懂无知,笑着跑过去。

    他在江边傻傻站了直半个多时辰,才拉马离开。他心情不佳,也不想在邵州久待,策马就要出城。

    到了城门之前,眼见天色将晚,萧平安心有犹豫,心道,天色已晚,不如明日再走。忽然脑中灵光一现,那苏如眉七窍玲珑,邵州与衡州近在咫尺,她又见惯了江湖人物,岂能不知我师傅来历,为何她说了半天,始终没提过衡山派三字。忽然又想起一事,苏如眉两次提到白马,可是韩大叔的爱马名叫“赤影追风”,乃是一匹红马。这十二年前的旧事,苏如眉记得如此清楚,韩谦礼经常露面,都带着爱马,那马神骏,天下少有,此处又怎会记错。

    萧平安越想越是不对,当即调转马头,回去鸳鸯楼,却不进去,一直等到酒楼打烊。又等一阵,就见一顶轿子出酒楼出来,萧平安远远跟上。那轿子走出不远,到了一处不大不小的宅子。

    萧平安翻身进了宅子,看准苏如眉住处,等下人退下,方才摸到窗下,伸手在窗台上敲了三记。

    屋内传来苏如眉的声音,道:“什么人!

    萧平安道:“日间听的不甚清楚,有些事还想问问。”

    苏如眉沉默片刻,道:“你既然回来,想也是个聪明人。”

    萧平安心道,你果然有话未说,当下道:“容我进去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