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独沈放始终不曾抬头,眼睛木然盯着面前桌面。那女子似也有些奇怪,她这些日子,兄长大口喝水,还未见有人视而不见。见沈放桌前爬着几只蚂蚁,沈放似乎就在看蚂蚁。忍不住伸出手去,随手将两只蚂蚁捺死。她其实也无恶意,只是想看看沈放如何反应。

    沈放无动于衷。花轻语见她丝毫也不避讳,眼睛直勾勾的瞧着沈放,心中不喜,皱眉道:“好端端它爬它的,你害它性命作甚?”

    那女子看看花轻语,伸手指指自己脑袋,张了张嘴,却未出声,那意思显是:“这位是不是脑子有些问题?”

    花轻语更是不喜,站起身来,道:“咱们走。”

    沈放依言站起,这一路之上,沈放甚少做主,但平时却也听话,花轻语说什么便是什么。两人上马行路,不多时已将茶馆甩在身后。

    花轻语气犹未平,忿忿道:“她脑子才有毛病,还有她哥哥,两个脑子都有毛病。”

    沈放也不接口,

    花轻语知道此际沈放又是神游天外,你就是找他说话,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心下黯然,有道是身病好医心难医,沈放如今身子稍好,心境却是一落千丈。记得初见之时,沈放朝气蓬勃,口才便给,各种场合都是抢着说话,出尽风头,简直不给旁人插口机会。可如今如同换了个人,整日无精打采,惜字如金,跟谁也不肯多言。

    两人按辔徐行,行不多时,身后马蹄声响。花轻语两人走的慢,自然拉马让到路旁。此处乃是官道,道路宽阔,两人便不下马,身后之人也是畅通无阻。

    果然不多时,两匹马自身后赶来,正是方才那一男一女。两人飞驰而过,那女子马背上回转身来,笑道:“那妹子,抓紧换个相好的,整天跟着个闷葫芦有何趣味。”

    花轻语又羞又气,脑筋飞转,要想句狠话回敬,未等她想出来,两人已是去的远了。

    花轻语更气,道:“臭婆娘,撑死你大哥才好。”

    身旁沈放忽然开口道:“他是中了阳毒。”

    花轻语微微一怔,道:“你说什么?”

    沈放道:“他被人纯阳掌力所伤,体内阳毒灼烈,每隔几日,便要大量喝水,可这法子只能治表,却不能治本。”

    花轻语奇道:“你怎么知道的,对了,道济活佛说你会给人看病不是?”

    沈放摇摇头,却是不语。他幼年中了彭惟简的阴寒掌力,一度生不如死,燕长安救治又不得法,导致他病根纠结肺腑,经脉损伤,不能修炼内功。只是此际想起,心中却是波澜不惊,不喜不忧。

    花轻语隐约猜到,便想转移话题,道:“你方才怎么不说?”

    沈放面无表情,也不接口。花轻语却是将他心思读的明明白白:旁人之事,与他何干。如今沈放心如枯槁,对自己都漠不关心,又岂会在意他人。只是她如何也不能相信,短短一年时间,那个侠义热血的少年怎就变成了这般模样。花轻语欲言又止,摇了摇头,也是无可奈何。

    两人行到傍晚,已将出了扬州之境,再往前去,渡过淮水,便是金国地界。花轻语见路上一个驿站,知道此乃入金之前最后一个驿所,便招呼沈放准备过去投宿。

    到了驿站之前,却见门前都是官兵,戒备森严。花轻语眉头皱起,上前一问,果然是来了官员,此间驿站已不接待闲人。彼时行旅入住驿站已成惯例,寻常便是有官员进住,也不会关门谢客。今日如此,想是来的官还不小。

    花轻语无法,心道,难道要转回去,回去二十里,还有个小的客栈。看看时候,心道,算了,便在野地将就一晚,晚上看看星星,岂不也雅致的很。她出来久了,也甚羡慕游侠幕天席地,自由自在,可惜一路之上,还未试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