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这个词古已有之,但原意与后世不同。不过,在高拱、高务实大力推进实学之后,这个词在大明便用得逐渐多了起来,现在已经接近于后世的意义了,吴逊自然也是理解的。

    谁知道吴逊微微一笑,道:“说隐瞒也并非不可,但事实上,以小侄之见,却也谈不上隐瞒,而是朝廷主动放弃。”

    高务实心中一动,隐隐猜到他要说什么。

    果然,吴逊轻轻撇嘴,道:“彼时朝廷划分户籍,商贾既不入编,亦不征税。而钱塘之富,当时早已不在田,而在蚕与商,可这些蚕户并不富裕,真富者皆商贾也,如此一来,编造黄册之时,钱塘一带的粮赋就远低于苏州了。”

    高务实知道他说的虽然是实情,但苏州的粮赋之所以格外高,其中还有张士诚这个朱元璋初期头号大敌就是以苏州为大本营的缘故,所以朱元璋特别对苏州征收重税。

    当然后来事实证明,朱元璋的总体赋税都定得太低,以至于苏州明明交了全国最高的粮赋,苏州人也可以满脸不屑的说:这点破税老子不在乎。

    但钱塘江片区的粮赋这么看来的确是过低了一些,而且即便把吴逊刚才提到的这个情况考虑进去,高务实仍然觉得不对劲——如果认为苏杭经济水平大致相同的话,难道杭州的商税应该高达粮税的九倍吗?这也未免太夸张了。

    即便打个对折,认为大明开国时期杭州的经济实力只有苏州一半水平,那本该缴纳的商税也应该达到粮税的四五倍,这似乎也还是有些过了。

    吴逊看出了高务实的疑惑,此时更加自信,侃侃而谈道:“世叔,杭州也好,宁波也罢……尤其是宁波,此处自古便是通商海港,出海行商者遍地都是,国朝先是不认商籍,后又开始禁海,这些人难道都能很快转行回到陆上种田?显然不能。

    因此,他们只是从台上转到台下,海商化为海盗罢了,后来所谓倭寇乱我海疆百余年,实则真倭能有几个?大多都是沿海之‘海商世家’罢了。”

    这个倒不必多说,早有公论的事,高务实毫不惊讶,他注意的一点是,吴逊特意把“海商世家”加重了语气。

    高务实微微点头,笑道:“你是说,宁波港至今发展不畅,便是因为这些‘海商世家’从中作梗?”

    吴逊也笑了起来,拱手道:“世叔是明白人,正是如此。”然后顿了一顿,又道:“这些海商世家,小侄在山阴也有些了解。”

    “哦?”高务实来了兴致,正色道:“愿闻其详。”

    “其实,这些海商世家现在化作了三股,其中最弱的一股,已经投到京华旗下,宁波港能有今日之局面,他们倒也出力不少。”

    高务实微微颔首,示意自己了解。

    吴逊便又道:“不过,他们相比另外两股,力量就很悬殊了。那两股力量现在所争论的,有两点:其一是集合他们自己的实力,单独成为一个新的浙江海商同盟,与京华在浙江的力量抗衡;其二则是与南京勋贵联手,打造一个更广泛的南京海商同盟,与京华的北洋海贸同盟相抗衡。”

    高务实不会蠢到去问吴逊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只是略一沉默,便问道:“那么谦之可知道,现在是哪一派占上风?”

    吴逊简单地道:“浙江派。”

    高务实哂然一笑,摇头道:“鼠目寸光。”

    吴逊也笑了起来,道:“世叔的评价果然一针见血,不过世叔,小侄倒是觉得,虽然眼下还是浙江派占据上风,但迟早有一天,南京派会压过浙江派,那个‘南京海贸同盟’很有可能是要出现的,世叔切勿大意。”

    高务实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想了一会儿才问道:“魏国公府和临淮侯府在这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