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京师已有几分寒意,一场连绵三日的冬雨过后,京师街面上的行人似乎也少了两三成,什刹海的游人也渐渐绝迹。

    昭回靖恭坊的尚书高府之中,高务实站在临什刹海的小楼窗边看着湖面上的涟漪,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有房中的暖炉里不时发出木炭烧裂的轻响。

    “京华的煤产量天下第一,你却在家里烧炭。”刘馨的调侃适时而起:“从以身作则的角度来看,你不是应该烧蜂窝煤?”

    高务实轻笑一声,但却没有回头,只是回答道:“京华的军火产量恐怕也是天下第一,但我却是这天底下最爱好和平的人,非到万不得已坚决不肯动兵。”

    “你爱好和平,我怎么没看出来?”刘馨也不需要高务实客气,径直坐到暖炉边,伸手烤了烤火,抱怨道:“真是怀念南疆啊,这北方的冬天也太冷了,再过两个月只怕真要呵气成冰。”

    高务实笑了笑:“按理说你也是练武之人,应该不怕冷才对。”

    “这和练武不练武有什么关系,这是男女体质上的差异。我现在晚上睡觉都得让丫鬟们先帮我在被子里塞几个手暖,等里头热乎了再进去。”刘馨说着,轻轻扬了扬眉:“反正有老板买单,你说是吧?”

    手暖是一种便携式超小型暖炉,本体是铜制,蚌型,打开之后里面可以放一两块烧红的小木炭。盖上之后外头再套上两层绒布,既可以拿在手上取暖,也可以如刘馨这般多放几个在被窝里暖床。

    高务实哈哈一笑,道:“我倒不缺这点钱,不过你最好注意些,那东西多少也是有些安全隐患的。”

    “说到安全隐患……”刘馨一边烤着火,一边偏头问道:“你每次有事就喜欢在这小楼上看着湖面思考,今天又在这里,莫非是出了什么事?曹簠该不会吃亏了吧?”

    高务实慢慢收起了笑容,瘪瘪嘴:“从战场局面来看,他没吃亏。”

    “那你有什么好担心的?”刘馨搓着手,问道:“这么冷的天,蒙古人也不是铁打的,难道他们吃了亏还不肯退,耽误了你收兵的时间,又要让你这大司农多花钱?”

    “蒙古人倒也退了。”高务实摸了摸他并不蓄须的光光下巴:“不过留下了两个小尾巴,颇有些不对劲,我总觉得这俩尾巴不是蒙古人不小心落下的,他们恐怕是故意这样做……我是说,布日哈图故意的。”

    “哦?什么小尾巴?”刘馨颇有兴致地问道。

    高务实便把刚才看到的密报告诉给刘馨知晓,顺便将曹簠和高逸民的分析和应对也说了一下。

    刘馨听完,想了想,也点头道:“依那个布日哈图的水平来看,他的确是有可能故意这么做,曹簠和高逸民的应对也没什么大问题,至少他们没有冒冒失失直接把这事给捅出来,对吧?”

    高务实不置可否,只是问:“你为何这么觉得?”

    刘馨佯装不满地道:“所谓近墨者黑,我来你这里也有段时间了,自然也开始阴谋论了啊……你看,布日哈图在叶赫河那一仗虽然看似用了诸般计策,但最终却打了个呆仗,这合理吗?不合理。

    如果非要让这件事情变得合理,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布日哈图知道这场仗会败,他种种算计都不过是在掩盖他的真实意图。

    至于这意图,我看也有两种可能:一是他需要用这场呆仗来试探一下明军的战斗力,让他能对将来的察哈尔决战做出准确的实力预估;二是他故意挖坑,让大明朝廷内部的纠纷变得更加严重,最好是严重到没有余力继续推行东制之策,亦或者虽然继续推行了,但内部的掣肘之力变得更大。”

    高务实显然有些意外,看了看刘馨,诧异道:“你这个进步的速度可有点快了,有什么秘诀吗?”

    “我的秘诀对你而言一文不值:我只是把你过去这些年对付政敌的手段复盘了一下。”刘馨耸了耸肩,又一摊手:“不过我虽然找到一点分析的法门,但你的处理手法有点多变,所以如果你现在还要再问我当下该怎么办,我就回答不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