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妇人面面相觑,都苦着脸,吃下这个亏。

    苏毓来得晚,在一旁冷眼看着。

    见芳娘先给婶子妇人们一个一个结清工钱,抬眼看到她,眼睛蹭地就是一亮:“徐家姐姐来了?衣裳可做好了?”

    芳娘对苏毓态度可就比对旁人好太多。她撑着伞走过来,伸头就往苏毓手里的包袱上瞅:“徐家姐姐这回做了几套?可有新鲜的花样子?拿出来叫我瞧瞧?”

    苏毓没听她话拿出来,故作不知地又问了一遍怎么回事。

    芳娘虽然压价,但给苏毓的价格却还是要高了一贯。苏毓瞥了一眼村里妇人的成品,花色样子确实是猎奇了点。但很有时代特色的乡土气息。整体审美不高吧,针脚却缝的整齐。

    “徐家姐姐自然是不同的,”芳娘不怕旁人说道,听有人嘀咕,朗声便事儿当众说开,“徐家姐姐每回做得衣裳都好。无论花样子,刺绣手艺,还是针脚,都是县城里绣娘的水准。你们若是也能做成这样,我自然都给你们一样的价。”

    苏毓却觉得毓丫的这刺绣水平,可不止一贯钱的价。这芳娘显然就是个二道贩子。

    这便低价收村里人做得东西,转头再高价卖出。但这年头,村民们也不懂什么买卖。能把手里的东西换成钱,已经是她们的最大本事了。

    苏毓打开包袱,将里头一件衣裳展开来给她看,尝试着再加一加价钱。

    芳娘的脸色就不好看,但也没一口否决:“那照徐家姐姐看,你觉得大概什么价合适呢?”

    “一两银子一套衣裳。”

    芳娘笑容淡了:“一两银子都能去成衣铺子买两套了。徐家姐姐咱们说话也得将点实际的。你这样加价钱,这衣裳就是金线绣的,我也收不下去。”

    “金线绣的,我也不会只要价一两,”苏毓不让步,“这套衣裳,成衣铺子至少卖三两。”

    芳娘拉下脸,彻底不笑了:“那也得有人买得起才是。”

    “你用的这料子,富贵些的人家谁看得上?绣活儿好有什么用,三两银子的价格,根本没人买。徐家姐姐,咱们妇道人家出门抛头露面在外讨生活,大家伙儿讲究的就是一个情谊。你非得跟我争这些,往后你的衣裳帕子也别往我这里卖了。我收不起。”

    正好苏毓也想断了这门路,点点头:“那就今日断了吧。”

    闹了个不欢而散,芳娘笑着来黑着脸走。苏毓的两套衣裳和十几个帕子没卖,怎么打包出去又怎么打包带回来。回家的路上,同村的妇人就嫌她傻:“你得罪了她,往后可没银子赚了。”

    苏毓不能说自己不会刺绣,只能苦着脸笑笑。

    一群人结伴回村里,其中一年纪大些的妇人看着苏毓突然冒了句:“说来,这芳娘还是跟毓丫你一个地儿来的呢!一样的年龄,一样的来处。宴哥儿他爹当初在几个姑娘间挑花了眼,抓着毓丫和芳娘不知道选哪个。后来还是三岁的宴哥儿说毓丫好看才选了毓丫。剩下的芳娘,被邻村的王家买回去。”

    这妇人说话也不看场合,当着一群人的面儿提起毓丫童养媳的身份。苏毓虽然不在乎身份,但被人用低人一等的目光看着,总归是心里不高兴的。

    “……不过没成想宴哥儿他爹还是看走眼了。”那妇人一点不会看人脸色,或者看见了故意当没看见,径自地感叹道,“这女大十八变啊,小时候丑的长大了才俊。我瞧着那芳娘,性子也爽利能干,啧啧。”